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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花2016年第3期荐读莉莉陈

莉莉陈,女,浙江诸暨人,从事学前教育。在《江南》《西湖》《野草》《文学港》等刊发表小说若干,部分被《长江文艺·好小说》《新华文摘》转载,曾获《文学港》优秀作品奖。

小说

病理

那天马路对面有个戴口罩的女人冲我打招呼,我一面朝她点头,一面想她是谁。她穿着白色羽绒衣,戴粉色的口罩,向我匆匆走过来。这使我有点儿害怕,我对未知的事物都有点儿害怕。她走到我对面,喊了一声陈犁,我紧张地看着她,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没有拔出来。她摘下了口罩。我才认出来她是差点成为我老婆的一个女人。在她嫁给另一个男人之前,我们还约过几次,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。听说她儿子都念中学了。她年轻时很漂亮,现在看上去也还可以,但有点消瘦了。我说:你瘦了。她说:怎么能不瘦呢。她抬抬眉毛,把头发往脑后掠掠,开始连绵不断地说话,大意是说以为自己的人生很顺畅,并且会一直这么顺下去,但没想到,她难以启齿地顿了顿说:老公换肾了。她长叹了口气。我觉得她叹息的不是老公的病,而是她自己的命运。接着她说了很多有关肾的事。我印象最深的一句是:他的肾已经像两颗石头那么硬了。她接连不断说了十五分钟,最后对我说:你也小心自己的肾,男人的肾一出事就是大事。这么粗暴地说完后,她就向我摆摆手,走了。

当天晚上我并没有多想什么。她那么富有,提起几十万的医疗费眼都不眨一下,我没有什么资格同情她。而且她身上有种长期优渥生活养成的东西,让我觉得自卑。但是在当天夜里起来撒尿的时候,她的话又鸣响在我耳边:他晚上老是起来尿尿。我模糊觉得有哪里不对。因为我也跟她老公一样,很多年没有去体检了。我不喜欢体检。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像中国这样,许多人排成一串等着屠宰似的挨个躺到某张床上去。有时帘子还不拉上。有一次,我下面的链儿还没拉上,一个妇女就进来了,她看了看我那儿,又抬头看了看我,呵呵笑了一声。为这记冷笑,我半年没缓过劲儿来。我至少有五六年没体检了吧。我睡意朦胧地觉得哪儿不对头了。包括夜尿,听口罩女人说,正常人六十岁以前是不夜尿的。这么说来,我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了?

我开始想我的肾,想了以后就有点害怕。我掏出手机,在搜索框里打了个“肾”字,下面跳出十几条默认条目,在其中一条上点了点,又跳出来一百多万条搜索结果。选了篇点击量大的读下去,上面说,合上七个症状就要小心了。我比对了下,好几个我都符合。它说人一天上六至八次厕所是正常的,我赶紧算自己一天上几个厕所,一般起床时一次,出门前再上一次,早上的时候,水喝的多的话,在十点左右会去上一次,水喝的少就不去了,饭前一次,午睡前一次,午睡起来一次,下班前一次,晚上就频繁了,我一般睡前一定要上一次厕所,但因为睡了会儿没睡着,就又去上一次,这样算起来,我一天要上十次以上厕所,这是不是不正常了?它还有一条说,解出来的小便应是淡啤酒色,如果是茶色的就不对了。我核对下,我小便的颜色还是可以的,应该是淡淡的啤酒色,看上去简直能喝。但它又说,小便解了后如果产生了很多泡泡,泡泡又很长时间没有化开的话,就说明尿里面有蛋白质,就不好了。于是,我再看那些泡泡,泡泡有时少,有时多,如果睡一夜起来上厕所的话,泡泡就多了,而且也不容易破开,浮在上面。我就想,是不是里面有蛋白质呢?

这么一想我就有些恐慌。我不想让这种恐慌被别人知道,包括我老婆。我老婆已经跟我分屋睡很久了。我老婆年轻时长得不坏,但三十岁之后败得很快,尤其做了网商后经常熬夜,人瘦得皮包骨头,黄头发裹着的脸惨白惨白。年轻时她喜欢跟朋友泡吧,我不放心,常常去查岗,为这事我们常吵。吵到后来她离岗了,开了家网店。她的网店只卖一样东西:杏干。虽然后来加了肉松与鱼干,但主打的仍是杏干。杏干圆、粒小、原色,表面皱巴巴,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,卖相很不漂亮,我疑心不会有人买,但老婆说现在大家就爱吃原生态的食物,卖相越不好越能卖,且这种杏干有个特点就是,开吃后“根本停不下来”。事实果真如此,就这么一小包杏干,每月的营业额可以高达上万元,但也可以想见,我老婆的工作量有多么大。我摘几段工作对话:

顾客:它是纯天然的吗?

老婆:是的,无硫磺无熏制,无任何加工,老人小孩安心食用。

顾客:你能保证百分之百纯天然?

老婆:是的。

顾客:如果不是纯天然可以退货吗?

老婆:如果您有质检部门的证明可以退货。

顾客:它的味道是酸的还是甜的?

老婆:酸酸甜甜的。

顾客:酸多一点还是甜多一点?

老婆:入口有淡淡甜味,含一会儿有酸味产生,咀嚼时既酸又甜。

顾客:会不会太酸,我不爱吃酸。

老婆:我们的产品根据大众口味研制,符合大部分人需求,您可以先买一包试试。

顾客打了中差评之后,老婆常在下面跟帖骂街。我提醒过她和气生财,这样骂人所有顾客都能看到,多不好。老婆翻翻白眼说,不骂,你让我憋死啊。也试录几段:

顾客:杏干太硬、太酸,大家别买。

老婆:把杏干说得一文不值,却不退货,不就想讹点钱么,傻逼!

顾客:质量真的很一般。

老婆:跟你的人品很般配,不是吗?

顾客:发货太慢。

老婆:下单二十五分钟就发货,你TM还想要多快?赶着去注销户口啊?!

做生意以后,老婆就不怎么跟我说话了。这可以理解,她没有力气说话了。她也不跟我睡了,这也可以理解,我们没时间睡了。她每天十点左右起床,这时我已经去单位上班了。我回家时,正是她最忙的时候,快递员帮她在架空层里打包,把当日的杏干订单邮寄出去,我要么帮他们一起干活,要么先回家做饭。每天基本都是我先吃饭,过好久她再上来。每天都是这样。久而久之,我们习惯了不说话的生活,有时偶尔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,还有些不自然,像客人一样拘谨。她说:不好意思,老让你做饭。我说:这是我应该做的。想想这句话有点生硬,就补充说:你别客气,多吃点。再想想,这句话仍是有问题的。但也没办法了。

所以我心里的一些事,没可能跟老婆讲,哪怕它抓肝挠心,也只能憋着。医院,医院这个窗口那个门口排几个小时的队,讨厌被各种器械照来照去。我希望一生中除医院,医院。看病像古时候那样由个白胡子老头给捺捺脉就好了。我自己给自己看病,不断拿着标准对照的时候,新的症状出现了:口腔溃疡。也是七大症状之一。那天我带着儿子去吃自助牛排,牛排每客六十元,相当实惠,我计算过,儿子每次吃十五串骨肉相连,光这一项就能把六十元全吃回来。但那天我刚把烤熟的牛肉放进嘴里,就感到舌根一阵阵粘连的钝痛,痛不厉害,能抵挡住,本来我也不会很在意,但我脑里马上跳出来一个词:口腔溃疡。也就是说,我离肾病的标准又近了些。但我不能不吃烤牛肉,不吃的话,六十元就赚不回来了。我一边痛一边吃着,想着或许该上哪儿看一看了,至少预防下吧。

我决定上网搞点药。老婆网店刚开张的时候,我常常上去替她刷好评,不但我刷,我还得动员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刷。老婆给我有任务,每天必须刷十条好评,刷不到十条,回家就挨刷。现在不用刷好评了,但淘宝那套东西我也基本熟了,没事的时候也像个婆娘一样在上面逛逛。反正我也没事。我很闲。我们办公室里五个人,我最闲。我们办公室门口,挂着块牌,牌上就写“办公室”,后面还有个“2”字。办二。办一里坐的才是真正的办公室人员,有办公室主任、副主任、退下来的老主任。现在的主任也快退下来了,一退下来他就要跟老主任一样端着茶杯坐在办公室里,又惬意又不惬意。我们办里坐的都是司机,我是二号,一号坐我对面,他也挺闲。一号长得像只蚱蜢,又瘦又细,不久前捡了只“元宝”,撞了一大一小,虽然事情已经摆平,车头车尾纸都烧过了,但大家都不愿坐他的车,他自己也心有余悸。

我闲是因为给大佬(前局长)开车,大佬犯事了,我连带着在警局蹲了一夜,第二天一裆屎尿地出来了。那是真的蹲,不带抬头的,两只手扣在肛门后边。起先我的腿像有许多虫蚁爬来爬去,再后来像很多很粗的针在扎,再再后来我就没有腿了。还有腰。还有扣在后面的手。都没了。灯二十四小时地亮着,照得房间像一个雪白的宇宙。有一会儿我想睡觉了,就像不倒翁那样摇晃会儿。出来后,大家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,又客气又疏远,像我掌握着什么似的。据说大佬在里面很不挡事,供出了自己的情人,一个财务室的女人,女人皮肤很白,长得有点像舞蹈演员杨丽萍,性格也像她一样不合群。办案人员来的时候,小杨正在卫生间里,外面的人怎么叫也不肯出来。后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,她竟跳了楼。这事发生后大佬的形象一下捋了底,原先觉得他弄个小金库办事情多少有些不得已的人,都转了说法,说像大佬这样的美男子有个情人没啥,但不该把自己情人卖了。不用说我也成了颗弃子,指给哪个副局是不用想,就说公用吧,也没人招呼我,就这么悬搁着。

店主发给我一张诊断单,让我先填一填。这我真没想到,原来淘宝上的店家这么专业。我想这一点必须跟老婆说一说,让她也学一学,现在淘宝店家专业化了啊。表单上说:每个问题都很重要,请务必诚实客观回答。它的第一个问题是:男性早期有无长期手淫史或者性生活过频现象?非常不幸的是,这两条我都有。我的手淫史长到自己也记不清从哪个时期发生。我最近看到新闻说有群中学生集体对着上课的女教师手淫,而且手淫了不止一次,那位教师竟然没有发觉。我觉得这新闻有点虚假,要么就是这位女教师有点虚伪,这怎么可能发现不了。我当初的手淫就是老师报告给家长的。午睡的时候,老师发现我棉被中段不断波动,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,额间全是汗,马上晓得我在手淫了。老师命令我把双手放在外面。放在外面也不行,只要一离开老师的视线,我的手仍在那儿不断摩擦。因为太舒服了,当躺在那儿睡不着又没事干时,我发现的这个身体游戏太好玩了,不需要其他辅助工具,玩具都长在身上。这件事,教师羞耻家长打骂都没有用,它就这么伴着我长大了。

至于性生活过频,可能跟我当初的女朋友有关(对,就是那个戴口罩的女人)。她是一个性敏感度极低的女人,在第一、二次做时很难产生高潮,一般要做三次以上她的高潮才会来,才会发出那种真正从骨头里迸出来的销魂的声音。如果没有得到高潮,她会像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,随手拿起任何可以抓到的东西朝我丢,我眉毛上的疤就是一次她抓起水果刀朝我扔来留下的。我对她毫无办法。她少女时很漂亮,腰肢纤细,乳房适中——我不喜欢过大的水袋似的乳房,喜欢她那种刚可一握的尖翘乳房,把在手里时,尖尖的乳头像鸟嘴啄着我的掌心。所以只要有机会在一起,我们一个晚上总要做个三、四次。她特别喜欢在早晨时做,在我身上摸来掐去,把我弄醒,那时的她迷人极了,一头乱发裹着小脸,交媾姿势大胆多变,叫床放荡得让人不敢相信。现在想起来,她没能嫁给我是一件幸事,但当时,我伤心得好像整个世界都灰掉了。

有些题目很难回答,比如勃起无力,虽然它作了追问:“勃起无力是中途疲软还是硬度不够?”这两种情况我都有,但我认为,如果换一个性对象的话,或许这些问题都不会发生。并且也很难界定,究竟怎么样才是够硬,怎么样才是不够硬,是不是进不去就算不够硬,但进不进得去还跟通道的润滑度有关,这真的很难界定。那么我到底该填有还是没有,我怕填轻了,配的药不灵,又怕填重了,药量又过了,吃了反而对身体不好。它还问了舌苔:“请看下现在舌苔是什么颜色?红、黄、黑、白?你的舌边有牙齿印没有?”在它问之前,我从来没注意过我的舌苔,我很少照镜子,更不会在照镜子时观察舌头。由此我想到中华医学真是高深,只需要看看舌苔就能判断身体状况,不必像西医那么大动干戈。我打开手机的自拍功能,伸长了舌头,伸舌头这个动作真是难看,我看到眼袋、凹陷,再是法令纹,自己真是老了啊。但舌面看得不是很清晰,似乎是健康的粉红色,又似乎浮着层白色的米粒似的东西。

在我这么伸长舌头左看右看的时候,对面的一号终于从电脑里抬起了头,他说:你在干什么?

我说:看我的舌头漂不漂亮。

他说:别扯。

我说:我可能得绝症了。

他说:别胡扯。他凑过来看了看说:太暗看不清楚,好像有些厚。我们俩坐的位置没有窗,是比较暗。他说:去卫生间看吧。

我们这层楼有两个卫生间,一间在左面楼道口,离我们很近,但因为小杨在那儿跳了楼,暂时封了,另一间在右面楼道尽头,离我们很远,隔了十几间科员办公室,有时还得排队,但只能去那边上。右边卫生间洗水池镶着面镜子,很明亮。我对着镜子伸长了舌头,一号也把舌头伸了出来。

他问:什么颜色是对的?

我说:红色吧。

跟他的舌头一对比,我舌头的问题就显现出来了。他的舌头细腻、红润,看上去健康可口,完全可以直接放案板上,切片、加点蘸料就可以上桌。我的舌面上有一层渐变的白色粒子,白粒在舌尖部位薄一点,越接近舌根越厚,且发黄,看上去像未洗净的垢迹。最要命的是,在左面的舌边上有一排清晰的牙齿印,鲜红淋漓,像被谁咬过似的。看到这一排牙印时,我简直目瞪口呆,这是在什么时间,在什么情况下咬的牙印,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,它对应的又是身体哪个部位的问题?我的身体里藏着多么巨大的秘密啊。一号拍拍我的肩膀,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,说:吃点药吃点药,他去食堂了。

我慢吞吞往回走,轻轻搅动着舌头,感到来自口腔隐隐的疼痛。我意识到以前的感受是多么局限,比如喝水,以前我只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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