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是想把吴山上的伍公庙简单地写一写,当然,伍子胥这个人物是绕不开的。
伍公庙清戳以下链接:
武林探幽05|伍公庙:复仇之子、乞丐祖师、吴国第一铁腕CHO,他亲手成就霸业,却下场凄凉
于是去翻故纸堆,突然发现:
伍子胥的一生太坎坷、太狗血了,太重口味了!就是写个50集电视剧都不嫌多啊!
索性铺开了讲讲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,也好让大家知道这位吴国第一CHO是如何借助别人的力量为自己报血海深仇:
——三个国家因为他灭了国,
——四大顶尖刺客他推荐了两个,
——他还参与刺杀了两个王族成员,
——另一个死后被他挖出来鞭尸,
这么牛的一个人,最后又是怎么死的?
咳咳闲话不多说,上正文。
歌剧楚庄王剧照
第一个故事要从伍子胥的父亲说起。
据《春秋左传》记载,伍子胥之父伍奢,是楚平王子建太傅,也就是楚平王大儿子,建的老师。
这个楚平王是他爸爸的第五个儿子,本来没有资格继承王位,后来自己耍了些不光彩的手段,把哥哥们都害死了,当上了楚王。既然王位是抢来的,免不了宠幸一些谄佞小人,其中就有一个叫做费无极的。费无极是太子少师,官居伍奢之下。也许是三观不同,太子并不是很喜欢他,而是非常敬重伍奢。当老师并不是费无极的人生目标,他想逆袭为权倾朝野的大野心家,第一步就要把自己的上司伍奢干掉。
楚平王即位的第六年,为联秦抗晋,向秦国联姻,聘秦哀公的妹妹孟嬴给太子建为妻。费无极作为迎亲的大使,来到了秦国。看到孟嬴之后,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可以让自己飞黄腾达的完美阴谋。
迎亲的队伍来到楚国后,费无极先回来跟楚平王报告,添油加醋说这个女子长得很漂亮,说的楚平王动了心,竟然使了调包计,把孟嬴纳为自己的后宫,把陪嫁的仕女嫁给了太子建。
芈月传里的孟嬴,实际上孟嬴比宣太后要老两百多岁呢,她俩不可能认识
楚平王宠爱孟嬴,不久孟嬴生了个大胖小子,楚平王老来得子,爱的不行了,不知不觉疏远了太子建。费无极拥护孟嬴有功,深得楚平王信任,一时间官运亨通,但这一切仍然不能使他满足。他的下一个目标,就是除掉太子建,拥立孟嬴生的婴儿为太子,将来太子即位成楚昭王,他就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。
后来楚国和濮人交战,费无极又进谗言,对楚平王说,让太子建戍边去离前线不远的城父,相当于派太子去监督打仗,同时干一些外交官的工作。这工作风险很大,一般国王不会派自己的继承人去冒这个险,楚平王昏庸,竟然同意了。
未婚妻变成了后妈,后妈给爸爸生了个弟弟,自己失宠了,被赶到远离都城的边境,实际上就是一种流放,太子建觉得很憋屈,却又无可奈何,只能听从父命,去城父戍边。
费无极又对楚平王说,太子建对大王不满,和伍奢联合城外的人造反,楚平王相信了他的话,就把伍奢抓起来审问。伍奢是个正直的人,慨然回答说:“大王您已经犯过一次过错,为什么又听信谗言?”楚平王脸上挂不住,派城父司马(司马是武官,相当于驻军参谋长)去杀太子建。城父司马名叫奋扬,他表面上遵命去杀太子,私底下派人报信,太子得到秘报逃亡宋国。楚平王听说后,召见奋扬,奋扬让城父大夫(大夫一般是文职,就算县长吧)把他绑起来送到国都。楚平王就问他:“我下的命令就告诉你一个人,太子建是怎么知道的?”奋扬回答说:“是臣下告诉他的。大王曾经命我,像侍奉您一样侍奉太子,因此臣不忍心按照您的命令杀掉他,所以把他放走了。”楚平王说:“那你为什么还敢来见我?”奋扬说:“没有完成命令,再召不来就是二次犯错了,臣下就是逃走也无处容身。”楚平王赦免了奋扬,令他官复原职。
太子建跑了,费无极没有达到目的,又生一计。他对楚平王说:“伍奢的儿子很有才能,如果他们到了吴国,一定会跟楚国做对,不如以赦免他们的父亲为条件召见他们,他们很仁义,一定回来。趁此机会斩草除根,以免成为祸患。”楚平王派人去召这兄弟俩,伍尚、伍员(字子胥)。兄弟俩已经知道这是一个陷阱。伍尚对弟弟说:“你到吴国去,我一个人回去送死。听到可以赦免父亲的命令,不去就是不孝;父亲不可以抛弃,名誉不可以毁掉,我的才华不如你,你一定要活下来替我们报仇!”
伍尚见到他父亲,父亲听说伍员逃走了,说:“这下楚王和大夫都吃不下饭了。”父子俩均被楚平王所杀。这故事说明,有时候死去容易活着难,假如伍子胥知道自己后来的命运会如此坎坷,还不如跟哥哥一起死了算了。
楚平王赶走太子,杀掉忠臣,以为从此高枕无忧,遂立孟嬴之子为太子,却不知埋下了楚国大乱的祸根。
关于伍员奔吴的细节,《史记·伍子胥传》、《吕氏春秋·异宝》、《战国策·秦策》、《吴越春秋》等均有记载。在逃亡的过程中,最著名的,莫过于“一夜白头”“千金报恩”的故事。
伍子胥历尽艰难,先奔逃至宋,投奔太子建,此时宋有华、向之内乱,伍与太子建又逃亡去了郑国。郑国君臣对他们很友好。太子建流亡至晋,晋顷公让太子建回郑国当内应,允诺灭掉郑国后封地给他,太子建竟然答应了(跟他爹一样脑子不好)。阴谋走漏风声,太子建被郑定公与子产杀死。
建死的时候留有一个儿子叫做胜,伍子胥带着胜逃向吴国。两人来到昭关(楚地,今安徽含山小岘山上),看见到处张贴着自己的通缉令,无法通关,心急如焚。这时候有一个隐士,叫做东皋公,是神医扁鹊的弟子,认出了伍子胥,也很同情他的遭遇,把他接到自己家里暂住,避避风头。一连七日,好吃好喝地招待着,却不谈过关之事。伍子胥急的头发胡子都白了,急切地对皋公说:“我有大仇要报,度日如年,这几天耽搁在此,就好像死去一样,先生还有什么办法呢?”东皋公说“我已经为你们筹划了可行的计策,只是要等一个人来才行。”伍子胥晚上辗转难眠,想一走了之,又怕连累了东皋公,反而不义;留在这里不知道还要等多久?就这样忧心忡忡,到了天亮,东皋公一见他,大惊道:“你怎么一夜之间,头发全白了?”
伍子胥一照镜子,果然须发皆白,像个老头,不由一愣。皋公反而大笑道:“天助我也!几日前,我已派人请我的朋友皇甫讷来,他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,我想让他与你换换衣服,以蒙混过关。你今天头发白了,不用化妆,别人也认不出你来!”
皋公把皇甫讷扮成伍子胥模样,而伍子胥和公子胜装扮成仆人,四人一路前往昭关。守关吏远远看见皇甫讷,以为是伍子胥来了,传令所有官兵全力缉拿之。伍子胥二人趁乱过了昭关,待官兵最后追拿到皇甫讷时,才发现抓错了。但是,官兵都认识皇甫讷,东皋公又与守关长官远越要好,于是,此事安然过去。
从贵胄到逃犯,这一路伍子胥与胜尝遍了世态炎凉,内心充满了愤怒与仇恨,复仇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。伍子胥知道,楚平王的孙子现在是他的一张王牌,复仇大业都要打着他的旗号完成,因此对这个孩子百般保护。据史料说,他们二人出昭关后,夜行昼仗,膝行匍匐,“乞食于吴市”,为了活命连乞丐都当过。
在《东周列国志》里,还有一段更为精彩的描写。说的是伍子胥渡胥江,饥寒交迫倒在江边,碰到一位农家女,在河边浣纱,伍子胥就向她讨饭吃。姑娘可怜他,把自己带的饭施舍给他们。饱餐之后,伍子胥为了人身安全,要求姑娘为他的行踪保密。姑娘说:“我还没有嫁人,就与陌生男子搭话,施舍饭食,已使自己贞洁受损,自不会对人提起;你既怀疑我的品行,那么我就以死来保守秘密。”说完投河自尽。伍子胥看到这一幕,悲愤不已,咬破手指在石头上写下:“尔浣纱,我行乞;我腹饱,尔身溺。十年之后,千金报德!”伍子胥报仇后,果然来到姑娘沉潭处,投下黄金千两,后来人们就把未婚女孩叫做“千金小姐”,典故出处在此。
重忠孝节义而轻生命,甚至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人,这样的故事在《东周列国志》里还有很多。另一个故事有着类似结构,伍子胥为躲追兵,请求撑船的艄公将他送往对岸,到岸后解下自己价值百金的佩剑以报救命之恩,并请求他为自己保密。艄公说:“楚王悬赏五万石粮食,还加上一个大夫之职,何止百金,泄密的事情你不用担心,我会用行动证明。”等伍子胥上了岸,艄公划船到江心,自沉船而死。那个年代的价值观就是如此,尊严、名誉、承诺远远比生命还重要。
楚国大费周章都没有抓住的伍子胥,早已名声在外,一到吴国就成为王公贵族争相结交的抢手货。伍子胥最初想投奔公子光,却被吴王僚抢了先,做了他的座上宾。此时的伍子胥急于报仇,见到吴王僚就向他言明讨伐楚国的好处,怂恿吴王快快向楚国开战:“楚国太子建已死,他的儿子胜就在自己手中,如果拥立胜为名讨伐楚国,名正言顺扶立这个毛孩子登上楚王宝座,那么楚国还不是吴国的囊中之物吗?”一番话说得吴王僚心神荡漾,当即许诺:“愿出兵伐楚。”
这一边,公子光一心想取代吴王僚,成为吴国的国王。见伍子胥入府为门客之后,吴王僚如虎添翼,他便想出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。
公子光与吴王僚见面,问他:“我听说楚国的亡臣伍子胥,来投奔我国,大王见过他吗?”吴王僚说:“见过。”公子光问:“大王以为此人如何?”吴王僚说:“此人勇壮非常,与寡人谋策国家大事,无不切中要害,所以知道他是个贤人。念着父兄的冤仇,须臾未曾忘报,向寡人乞求借兵伐楚,所以知道他是个孝子。”公子光又问:“借兵伐楚?那么,大王已经答应他了吗?”吴王僚点头:“寡人怜其情,已经答应他了。”公子光说:“臣听说,万乘之主,不为匹夫兴师。咱们吴国与楚国交兵多年,也没见过有什么像样的大胜。若为伍子胥兴师,这是匹夫之恨,重于国耻也,必不可!胜了,则是他们的快乐,不胜,则是我们的耻辱,大王,这样究竟划算吗?”
吴王僚一听,有道理,不禁又犹豫了起来。公子光进一步劝说道:“伍子胥这人,杀心极重,为达目的,不择手段,大王,您可千万别被他当枪使了啊!”
伍子胥得到吴王僚的允诺后,就天天在家里等,等来等去也没见到吴王僚有所行动,而且对自己也没有从前那么热情了。他知道吴王僚不会再重用自己,于是主动辞职回乡下种地,“耕于鄙”,以退为进,等待时机。
京剧《刺王僚》
公子光见离间计成功了,他便带着厚礼,来找伍子胥,说:“吴王僚出尔反尔,又缺乏魄力,我早就想取而代之。我知道先生很有才华,如果先生能够帮我除掉吴王僚,我愿意帮助先生攻打楚国。”
伍子胥说:“我在逃亡的途中,遇见一位勇士,名叫专诸,他虽说是个厨子,却有万夫不当之勇,而且与我一见如故。此人忠心,可助公子成事。”
这个专诸虽然文化程度不高,却是个孝子,而且怕老婆。公子光拜他为上宾,还把他的老母妻儿接到府中,好吃好喝供着,一供就是九年。
一直等到楚平王死掉,新任楚昭王,就是当初被楚平王从儿媳变为小老婆的秦女孟嬴的儿子。吴王僚趁楚国国丧期间派兵攻打楚国,却因为国力不足,而深陷战争泥潭,民间怨声载道,军心不稳。
伍子胥对公子光说:“现在是最好的时机,让专诸去刺杀吴王僚。此事非同小可,公子可有趁手的兵器?”
公子光说:“我手中有一把短剑,叫做鱼肠剑,一直放在枕头底下没动,这几日连夜发光,难不成是要饱舐献血吗?”
这鱼肠剑有点来头。
当年,欧冶子为越王做了“三长两短”五把剑,“鱼肠剑”是其中最短的一把,像一把匕首。剑身上的纹路曲折不平,犹如鱼肠一般,沿着鱼口插入鱼腹,能完全隐藏起来。五剑做成之时,越王请了一位非常善于相剑的大师来为他的宝剑看相。这位大师被鱼肠剑中的寒气所震慑,感受到其中的不祥信息,故指着鱼肠剑说:“逆理不顺,不可服也,臣以杀君,子以杀父!”原来,这把剑大逆不道,天生就是用来弑君杀父的。越王害怕了,就把其中的三口剑当做进贡的宝物,献给了吴国。吴王就把其中的一口——鱼肠剑,分赏给了公子光。鱼肠剑拿出来,确是一把好剑,伍子胥马上召专诸前来试剑。
专诸一来,公子光还没开口,他就抢着说:“王僚可以杀了。他的两个弟弟被楚国围困,儿子也到了远方,现在是孤立无援的状态,杀了他他也没有办法复仇。我的命虽然不值钱,但我现在还不能自作主张。”
公子光说:“有什么要求,你尽管开口。”
专诸说:“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,等我回去,禀明老母之后,才敢从命。”
专诸回到家中,把公子光送给他的一大堆金银财宝往桌上一扔,然后望着他的老母亲,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坐在那里哭。
老母亲问:“专诸,你为何哭的那么悲伤?难道是公子要用你了吗?”专诸哭得更伤心了。老母说:“我们全家受公子的恩养,已经这么些年了,大德当报啊,忠孝岂能两全?不要管我,你快去吧!”专诸只管哭,不回答。老母说:“专诸,我口渴了,想喝山上一条小溪里的泉水,你去为我弄点来。”专诸是个孝子,奉命来到山上,汲了泉水,回到家中,老母亲却已经自缢了身亡了。 专诸痛哭了一场,收拾殡殓,将他的老母安葬于西门之外。专诸对他的妻子说:“我受公子的大恩太多,之所以不敢为他尽死,是因为老母还在,现在老母已经死了,我也只能去为公子效命了。我若死了,你们母子将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,不必为我牵挂。”就告别了他的妻子、儿子,来见公子光,并把他母亲已经去世了的事说了一遍。
公子光听完,心中十分内疚,也十分感慨专诸母亲的忠烈,并允诺事成之后,拜专诸之子为卿(《左传》)。专诸作为一个厨师,他觉得儿子能官拜为卿,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,便同意了公子光的刺杀计划。
于是跟伍子胥密谋,举办一场宴会,在宴席间杀掉吴王僚。
专诸献鱼这一段,《东周列国志》里浓墨重彩描写的很详细。吴王僚爱吃鱼,专诸还特意培训三个月,学习如何做出最好吃的烤鱼。
这天,公子光来见吴王僚,对他说:“最近得到一名好厨子,他烤的鱼鲜美无比,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厨子。请大王明日来我家品尝,看看合不合您的胃口?”
吴王僚欣然答应。公子光回家后,埋伏了一百甲士,在宴会厅的地下室里,又让伍子胥领一批死士在外部接应,就等吴王僚自投罗网。
第二天一大早,公子光又来邀请吴王僚赴宴。吴王僚的母亲感到有些奇怪:“公子光与你速来不和,为什么突然要请你赴宴,还如此着急,连续邀请两次,你不觉得有些反常吗?”
吴王僚顿时起了疑心。想推辞不去,又怕别人说他言而无信,兄弟之间落下话柄;最后为使自己安心,穿了三层铠甲,又叫上一大堆保镖同去。
《史记》里写的可夸张了:“王僚使兵陈於道,自王宫至光之家,门阶户席,皆王僚之亲也,人夹持铍。”这些警卫员们从王宫一直排队到公子光的院子里,从院子到台阶、从台阶到门口、从门口到宴席边,全是他的人,一级安保戒备。
吴王僚跟公子光吃个饭,一群保镖手持利刃,就站在两人的前后左右,上菜的仆人们都要搜身才能近前,头都不敢抬。公子光也傻眼了,谁知道吃个饭搞这么大阵势啊,不由得替专诸捏把汗。
酒过三巡,伍子胥向公子光使个颜色。公子光站起来向吴王僚敬酒,佯醉,借故离开了酒席。
此时,专诸端着一条大烤鱼,走了上来。
侍卫们对他搜身,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,正准备放行。突然,吴王僚身边一个力士,也不知是从哪里发现了端倪,大喝一声:“且慢!跪下!”
专诸面不改色,跪在地上,双手托着烤鱼,膝行至于王前。
烤鱼还是挺香的。吴王僚大概也是个吃货,光顾着闻香味,没有注意专诸。
专诸说:“大王,请允许小人为您献上最美味的烤鱼。”一面用手掰开鱼嘴,一面自鱼腹中迅速抽出匕首!
谁也没有看清那股凛冽的杀气从何而来,吴王僚惊呆了,眼睁睁看着鱼肠剑刺向自己的胸口,刺破了衣服,却被铠甲所阻;谁知专诸力大过人,两层铠甲接连被穿透!到了第三层铠甲之处,鱼肠剑断了。
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,一拥而上,对着专诸一阵猛砍。专诸浑身是血,鱼肠剑虽断,杀气犹在,他拼尽临死前最后的力气,猛地穿透第三层铠甲,用力之猛以至断剑从胸腔里穿进,从脊背穿出,把吴王僚扎个透心凉!
吴王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。他带来的侍卫虽然人数众多,可事发突然,又群龙无首,很快被公子光与伍子胥埋伏下的死侍杀得片甲不留。
公子光清理完战场,立刻召集群臣开会。吴王僚的死讯如同晴天霹雳,在朝堂上炸开了锅,群臣畏惧公子光的权势,推举他为新王。
经过几番假惺惺的推辞之后,公子光登基,他就是“吴王阖闾”。
史书上提到这一事件,“夫专诸之刺王僚,彗星袭月。”把吴王僚之死归结于星象上的不详预兆,仿佛是天要亡僚似的,这很可能是公子光一党为了粉饰自己的篡位行为而附会的。
吴王阖闾上台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按照王的规格,安葬了吴王僚的尸体,谥号为“吴武王”。又厚葬专诸,封专诸子为上卿,相当于现在国务院总理级别。封伍子胥为行人之职,这个职位的权利很大,主要负责外交、人事等工作,史说待以客礼而不臣,意思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合伙人而不是员工来对待了。连最先举荐伍子胥的人,都被封为大夫,可见公子光对他的重视。
谥号,是一个君主死后,为他的一生盖棺定论而起的名字。武王,意为杀伐决断,敢于跟楚国叫板,也可以说是穷兵黩武的意思。
吴王阖闾本人谥号是“道王”,吴国最有办法的王。这个道,有办法、有能耐的意思,不是道德高尚的意思,当然也可以这样理解。
“阖闾”二字,意为关门。阖,是关闭的意思;也是门扇的意思。闾,是巷子里的门;也是窄巷子、穷巷子的意思。这名字就像某种魔咒,暗示着公子光最后的命运。
伍子胥到了吴国,就做起了CHO(人力资源总监)的工作,中国历史上排名最前的四大刺客,有两个人都是伍子胥推荐的。
前文说到,公子光杀吴王僚篡位,吴王僚的儿子庆忌正在前线打仗。庆忌自幼习武,勇猛过人,曾徒手擒获过犀牛,在民间非常有声望。他听说国内发生了政变,连忙赶回去,刚到吴国就中了埋伏,连忙掉头逃走。
吴王阖闾驾车在后面猛追,庆忌嫌马速太慢,跳车下来撒丫子跑,竟然跑得比马还快,后面的人放箭,庆忌一手接一枝,竟然没有人射中他。虽然带点夸张成分,可见这个庆忌确实是个难对付的角色。
吴王阖闾没有追上庆忌,只得在边境严加防范,日夜担心他来报仇。
楚国这边,囊瓦听信费无极谗言,灭楚国大将郤宛,只有郤宛的儿子伯嚭孤身一人逃亡吴国。伯嚭一到吴国,就想方设法找到了伍子胥,请求伍子胥为他报仇。楚平王杀伍子胥全家,费无极与囊瓦杀伯嚭全家,也许是有着相似的经历,也许是有着共同的敌人,伍子胥对伯嚭的遭遇同病相怜,便将他推荐给了吴王阖闾,获得赏识,从此平步青云,仕途顺利。
阖闾二年,两人向吴王请兵伐楚。
吴王阖闾看了他们一眼,并没有直接回答他,而是说:“有你们两人在,楚王一定夜里睡不着觉。”
二人说:“大王怎么知道?”
吴王阖闾说:“因为有庆忌在,寡人也睡不着。如果庆忌来找寡人报仇,那你们二位的仇也报不成了,不如两位先想想办法,把庆忌除掉,这样我们才能安心地攻打楚国。”
伍子胥说:“想除掉庆忌,普通的办法行不通,只能找个武功高超的刺客,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杀了。”
吴王阖闾说:“庆忌是吴国第一高手,这世上还有人能杀得了他吗?”
伍子胥说:“我知道有个人,他叫要离,他曾经当面折辱壮士椒丘欣,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。只有他能杀得了庆忌。”
吴王阖闾召见要离,原以为他长得高大勇猛,一表人才。没想到一见面,是个小矮子,身高五尺(按照周代的尺寸换算才1米2?这是霍比特人吧……),腰围一束(手可以一把抓的水蛇腰),而且长相丑陋,形容猥琐。吴王满心失望,很不开心,跟伍子胥说:“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勇士?”
伍子胥还没开口,要离抢着说:“臣细小无力,迎风则伏,负风则僵,但愿为大王差遣。”
吴王心想,你是不是在逗我?
要离又说:“我知道大王您心中忧虑的是公子庆忌,我能够帮您除掉他。”
吴王说:“庆忌是天下第一的勇士,就凭你,怎么杀得了他呢?”
要离愤怒了:“我要杀的就是天下第一勇士,第二我还不稀罕呢!大王您不能这样羞辱我,羞辱我还不如砍我的头,庆忌这个人我杀定了!”
吴王冷笑一声,不置可否。
伍子胥说:“良马不在身形高大,在于负重与耐远,要离虽然其貌不扬,但他很聪明,只有他才能执行得了这次的任务,请大王不要错失良机!”
听伍子胥这么说,吴王这才为要离赐坐。他说:“庆忌武功高强,手能接飞鸟,步能格猛兽,跑起来比马还快,你长得如此矮小,如何打得过他呢?”
要离回答说:“顶级的杀手不是拼体力,拼得是脑子。只要我能接近庆忌并取得他的信任,那么杀他就如同杀鸡一样容易。”
吴王说:“庆忌也不笨,他怎么会这么容易相信你呢?你有什么办法接近他?”
要离说:“请大王杀了我的妻子和孩子,再把我的右臂砍掉,让我负罪逃跑。庆忌正在招纳亡命之徒,我去投奔他,他必然就信了,这样不就可以接近了吗?”
吴王听了,心里很不是滋味:“你这人心也太狠了,为了杀一个人不惜把全家的命都搭上?”
要离振振有词地说:“为国亡家,为主残身,这是我心甘情愿的!”
伍子胥说:“要离为了国家,抛弃小家,真千古之豪杰也!但功成之后,一定要大力表彰,使他扬名后世,不可埋没了他的功绩。”
历史上的刺客千千万,让主君把自己打一顿,废条胳膊,这都不是事儿。苦肉计使到连妻儿性命都可以舍弃的地步,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,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。(这种人也会有老婆啊……难道说要离跟妻子本就不和?或者妻子儿子是假死?)
要离为什么会想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计策呢?也许是专诸刺王僚,其子从厨师之后一跃成为吴国上卿之事,给全天下的亡命之徒打了一针鸡血,使他们看到了一夜成名的直通车。即使如此,专诸是为了报恩,要离是为了什么?他既不要钱财,也不要权利,他既不是与阖闾有恩,也不是与庆忌有怨,他既不是为亲人报仇,也不是为正义除害,要离之杀庆忌,仅仅是为自己立名。
伍子胥深知要离是为博名而来,他太渴望一夜成名了,肯为名孤注一掷到这个地步,此人天下无敌了。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说明,能说服要离参与这个自杀式袭击计划,伍子胥也确实是个洗脑的高手。
次日一早,伍子胥在朝上,推荐要离为将,请兵伐楚。
吴王阖闾故意辱骂要离,损其不堪重任,要离当场与他争吵起来。吴王大怒,命左右侍从砍断要离的右臂,将他和一家老小全部投入监狱。伍子胥长叹一声,表现出忧心忡忡的样子,群臣面面相觑,都不知道其中的缘故。
过几日,听说要离从监狱里跑了,吴王阖闾于是下令,把要离的家人统统斩首示众。
要离逃出了吴国,来寻公子庆忌。要离说:“我是吴国剑客要离。”庆忌对要离这个名字还是有所耳闻,人们都传说他是一位勇士,没想到眼前之人又瘦又小,好像几年没吃饱饭一样,右手还被砍断了。庆忌说:“我听说过你,那么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“我来杀你。”要离满不在乎地说。
庆忌哈哈大笑说:“就凭你能杀得了我吗?”
要离说:“吴王阖闾派我来杀你。如果我不来,他就杀我全家,砍我右手,让我一辈子都不能持剑。”
庆忌说:“所以你就来杀我了?”
“我对公子的名声仰慕已久,怎么忍心杀你呢?就因为如此,我的手被吴王砍掉了,而且全家老小也被砍了头。”说罢,要离就把袖子卷起来,给庆忌看。庆忌大吃一惊:“那你还来见我干什么?”
“我要复仇!公子,请让我追随着你,吴王阖闾是我们共同的敌人,杀掉他你就可以继承王位!”
“可是,你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了,一个手拿不起剑的剑客,对我还有什么用呢?”
“我虽不能持剑杀敌,但我可以为您充当向导,吴王新修的阖闾大城,我很熟悉,我能让你顺利杀进城去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庆忌说,“你先住在这里养伤。”
要离说的话,庆忌并不是完全相信,他一面把要里安顿下来,一面派人到吴国打探消息。派出去的人回来后,都说要离实在是太惨了,吴王阖闾果真杀了他老婆孩子,还把他们挫骨扬灰,此时此刻,庆忌这才相信,要离确实是来投奔自己的。
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,要离很快就成为庆忌的亲信。从要离那里,庆忌得到了大量的吴国的情报,包括吴国大城的布防,以及种种进攻方案。
庆忌最担心的还是伍子胥、伯嚭二人不好对付。要离回答说:“伯嚭是个无耻之徒,贪财怕死,不足为据。伍子胥智勇兼得,但如今他与吴王阖闾也有隔阂。”
庆忌说:“伍子胥不是吴王的恩人吗,会有什么隔阂?”
要离说:“您只知道其一,不知其二。伍子胥之所以为阖闾费劲心机,不过是想借兵伐楚,报楚平王杀他父兄之仇,如今楚平王与费无极都已经死去,阖闾耽于安逸,不肯发兵替伍子胥报仇,我不过是为伍子胥说了几句公道话,竟遭到如此下场,所以伍子胥也怨恨吴王了。”
庆忌点了点头:“你说的很有道理。”
要离又说:“吴王把我抓进监狱,是那么容易逃出来的吗?是伍子胥派人偷偷把我放走的呀!他说吴王阖闾如今已经不值得信任,让我先来考察您志向如何。若您肯发兵替伍子胥灭了楚国,他愿为您充当内应,迎接您为新任吴王!”
庆忌思索着没有说话。要离又说:“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!公子,以您的神勇,以我为向导,以伍子胥为内应,不愁灭不了阖闾!此时若不发兵攻打吴国,等过段时间,他们君臣关系又复合了,只怕我与王子您的仇,就再无可报之日了呀!”
说罢,一面哭一面以头撞柱,好像要寻死觅活似的。庆忌急忙拦住他说:“我听你的!我听你的!”
于是,庆忌训练士卒,赶造大船,准备实施要离为他设定的从水上进攻的计划。三月之后,庆忌出征吴国。这是一个安静的深夜,有很美的月亮。庆忌坐在船头,等船行走到河水中游的时候,江面上突然刮起了风,要离力气小,坐在上风口的位置,忽然抽出庆忌随身携带的矛,顺着风势刺向庆忌!
庆忌被刺中胸口,并没有当时就死,他一把抓住要离,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,把他的头按到水里,沉了三次,把他捞起来放在膝盖上,大笑三声:“你还真是个勇士,竟然敢拿兵刃刺我!”左右听见动静冲过来,就要把要离剁成肉酱。庆忌阻止他们说:“这个人是天下难得的勇士,怎么能一天杀掉两个勇士呢?把他放回吴国吧,让他的君主表彰他的忠心。”庆忌最终失血过多死掉了。
这时候船走到了江陵,左右说,既然主上已经赦免了你,那你干嘛不走?要离说:“我为了完成主君的命令,害死了老婆孩子,这已经是不仁;为新君主杀了已故君子的儿子,这是不义。我这样不仁不义的人,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呢?”说完就要投河自尽。左右忙把他捞出来,说:“你别死了,回到吴国还有高官厚禄等着你。”要离不听,拔剑自断手足,伏剑自刎。
伍子胥收到要离的尸首,把他跟专诸葬在了一起,两个刺客终于可以在坟头舞剑饮酒了。
京剧里的费无极形象,大奸臣
却说吴王僚的两个弟弟掩余、烛庸,在前线听到哥哥的死讯,无心恋战,很快被楚国打得七零八落,许多吴兵与辎重被楚军俘虏。楚军的主将左尹郤宛,带着俘虏和战利品班师回朝,向楚昭王(就是前文所叙杀掉伍子胥父兄的楚平王的小儿子,他的母亲是秦哀公的妹妹,本来是楚平王的儿媳,被楚平王收为后宫)请功。
楚昭王大喜,重重赏赐了郤宛,据说给了50%的提成。
有一个人不乐意了,那就是太师费无极。
前面说了,这个费无极是个阴险小人。他就是靠策划一连串的阴谋,帮助楚平王娶自己儿媳,干掉伍子胥的父兄,铲除旧太子建,拥立楚昭王上位的,可以说是楚、吴两国悲剧的始作俑者。小人的嫉妒心很重,他认为自己对楚昭王有天大的功勋,如今被郤宛抢了风头,心里很不舒服,想把这个眼中钉拔掉,于是他就去见郤宛的上司,令尹囊瓦。
楚国令尹职位相当于丞相,通常是芈姓族人(古代姓大于氏,芈姓下有熊氏、若敖氏、薳氏、屈氏、昭氏、景氏、彭氏等,囊瓦姓熊,王室后裔)担任,囊瓦是楚庄王第三子的孙子(楚国君主短命,因此囊瓦的辈分极大,楚昭王还得管他叫五世祖爷爷)。此人勇猛有余,智商不足,而且生性贪婪。曾经试图羞辱晏子,反被碾压得哑口无言,也就给楚灵王当当车夫,闲职,老了老了熬到令尹的位置,做了楚国的荣誉总理。费无极正是想借他的刀,杀自己想杀的人。
费无极对囊瓦谎称,郤宛想请他吃饭,囊瓦不知是计,慨然应允。
另一边,费无极又跑去对郤宛说,“令尹大人听说你最近大赚一笔,想要上你家吃饭庆祝,怕你不同意,派我来问问你。”郤宛也不只是计,答应说:“令尹大人大驾光临,哪里敢不欢迎呢?明日就大摆宴席恭候大驾光临。”
费无极说:“那你明天拿什么东西献给令尹大人?”
郤宛:“不知令尹大人喜欢什么?”
费无忌笑道:“令尹大人喜欢坚甲利兵,明日他来了,你把你抓来的吴国俘虏都叫出来,我帮你挑几个好的送给他。”
郤宛果然把楚王赏赐的兵甲俘虏展示出来,费无极挑选了50名强壮的战士,50付精良的盔甲,50把锋利的宝剑,说:“这些足够了,你在大门的左侧设一个帐篷,让他们都呆在里面,令尹来了必问,他一问你就展示出来,马上献给他,若献别的东西,就不是他所喜好的了,送了也没用的。”
郤宛信以为真,马上就在大门左侧设下一个帐篷,让这五十坚甲利兵呆在里面。布置完毕后,就托费无极去邀请囊瓦。
次日,费无极邀请囊瓦共同赴宴。出发之前,费无极突然说道:“令尹大人,人心难测,让我先探探路吧,如果我去了没事,你再去不迟。”几句话说得囊瓦疑窦丛生。
费无极出去了一会,踉踉跄跄跑回来,喊道:“令尹大人,是我差点害死您啊!郤宛要杀您,他已经在门口埋伏了重兵,幸亏我跑得快,不然也遭到他的毒手啊!”
囊瓦大惊:“我与郤宛无冤无仇,他为什么要杀我?”
费无极说:“大王新宠郤宛,他想取代您做令尹啊!何况我早有耳闻他私通吴国,收了吴国人的贿赂,所以才这么轻易打了胜仗,胜利了也不乘胜追击,就这样班师回国了。这样的人若是取代了您的位置,楚国就危在旦夕了!”
囊瓦大怒,命左右去郤宛府上刺探,回报说:“门里果然埋伏着一批甲兵,穿着铠甲,手持利刃。”
囊瓦对费无极的话终于深信不疑,发兵攻打郤宛,将他的家宅团团围住,满门抄斩,最后放火烧成灰烬。可怜郤宛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费无极给害了。只有郤宛的儿子伯嚭,孤身一人逃了出来,也逃亡到吴国去了,这是后话。
囊瓦杀了郤宛,把费无极当作救命恩人一用看待。但是老百姓眼睛是雪亮的,他们同情有功反被冤杀的郤宛,咒骂昏庸无能的囊瓦,连小孩子口中的童谣都把囊瓦讽刺得体无完肤。囊瓦好歹是王族后代,哪经得起这样身败名裂的羞辱,况且事后很多人向他禀报,郤宛并没有私通吴国,完全是费无极那个小人在挑拨离间,把他堂堂令尹当猴耍了。囊瓦满腔怒火全部发泄在了费无极身上,找了个借口杀了费无极,并诛灭全族,以平民愤。
费无极挑拨离间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,真可谓:
善恶终有报,
天道好轮回。
不信抬头看,
苍天饶过谁!
《春秋二胥》中的伍子胥,换了红袍,杀红了眼
伍子胥为吴王阖闾献上一本奇书,叫做《兵法十三篇》。写这本书的人名叫孙武,后人为了尊重他,把这书名改名为《孙子兵法》了。孙武是齐国田氏的后裔,隐居在吴国写书。那时候他很年轻,二十出头,来到吴国这一年,正是专诸刺王僚发生前不久的事。后来吴王阖闾看到了他的书后,赞不绝口,便要召见他。这个年轻人见到吴王不慌不忙,问他兵法,对答如流,令吴王感到非常佩服。但是孙武当时并没有任何官职,也没有带兵经验,吴王不知道他的实战到底如何,想要考验考验他,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。
“孙武,我给你一只军队让你训练,行吗?”
“行,什么样的队伍都可以训练。”
“我给你三百名宫女,看你是不是能够把她们训练成军队。”
孙武让这三百宫女分为左右两队,挑选吴王最喜欢的两名宠妾担任队长,右姬管理右队,左姬管理左队,各个身穿盔甲,手持兵器,等候听令。
这些宫女穿上盔甲之后,互相看来看去,嘻嘻哈哈笑个不停。
孙武说:“肃静!穿上铠甲之后,你们就不是宫女,而是战士。击鼓!”
孙武命令士兵示范击鼓,不同的鼓声代表不同号令,前进、后退、左转、右转、停顿等等,交代得清清楚楚。
第一遍演练,鼓声响起,宫女们无动于衷,依然嘻嘻哈哈东张西望。孙武不动声色,继续击鼓。宫女们觉得这是在演戏,没人当回事。第三通鼓响起,有几个宫女甚至笑得蹲在地上。
《史记》上说:“约束既布,乃设鈇钺,即三令五申之。”三令五申这个成语,就出自这里。
孙武把注意事项再次重申了一遍,并且警告两位队长,约束好自己的部下。这样又排练了好几次,依旧没有人听从命令,宫女们嘻嘻哈哈看他的笑话。
《吴越春秋》上记载:“孙子大怒,两目忽张,声如骇虎,发上冲冠,项旁绝缨。顾谓执法曰:‘取鈇锧’。”
孙武终于发怒了。他命令身旁的执法官说:“取铡刀来!”
孙武大喝道:“约束不明,申令不信,那是我这个指挥官的罪过。既以约束,三令五申,你们却不听从指挥,这就是队长的问题了,如何处置?”一旁的执法官回答:“当斩。”
孙武一声令下,两个队长被抓出了队伍,扔在铡刀下,当场就要斩首。
正在高台上观赏的吴王阖闾大吃一惊,那可是他最宠爱的两名媵妾啊,怎么能说砍就砍了?急忙叫伯噽:“刀下留人!”
伯噽飞奔而来,说:“大王有令,请放了这两位宠妾。”
孙武无动于衷地说:“大王已命我为将,将在外,军令有所不受!还等什么,斩!”
铡刀一落,三百宫女鸦雀无声。吴王阖闾也傻眼了,半天没回过神来,他压根就没想到孙武真的会痛下杀手。
孙武又任命接下来的宫女接替队长的位置,告诉他们说:“一切行动听队长,不听从命令队长斩首,由下一个接替,以后都这么做。”
鼓声再次响起的时候,宫女们都小心翼翼,生怕再犯规,这次没有一个人不把孙武的命令当耳旁风了。鼓声停,孙武说:“大王,操练已经结束,大王可以亲自指挥,就算赴汤蹈火,也没有人敢违抗军令了。”
失去两名宠妾,吴王阖闾有点不大高兴:“寡人知道了,你可以回去了。”
“看来大王不过是徒好其言,并不敢动真格啊。”孙武转身就走。
伍子胥赶紧劝道:“大王,我听说兵者凶事也,绝不可空试,要想兴兵伐楚,威震诸侯,必须要用孙武这样的人才啊!你不用他,谁可以帮你打败强大的楚国呢?再说,宠妾易得,大将难求,有了孙武这样的大将,还愁没有美女吗?”
吴王终于下定决心,重用孙武,集结吴国大军。吴楚大战很快就将拉开帷幕。
当时楚国的实力依然很强。吴国用了六年的时间,在边境轮番袭扰楚国,消耗他们的国力;同时暗中训练更为精锐的部队,为吴楚决战做准备。
公元前年,蔡国、唐国为报楚国令尹囊瓦(对,就是前文说到的那个被费无极利用杀掉楚国左尹的囊瓦)勒索与拘禁三年之仇,背叛楚国,与晋、吴结盟。楚国北侧门户大开。次年春天,应蔡国之邀,晋、齐、鲁、宋、蔡、卫、陈、郑、许、曹、莒、邾、顿、胡、滕、薛、杞、小邾18国诸侯在召陵(今河南省郾城县东)会盟,共谋伐楚。楚国发兵围攻蔡国,打成一团。
吴王阖闾觉得这是天赐的良机,他亲自挂帅,以孙武、伍子胥为主将,以亲弟弟夫概为先锋,集结三万水陆主力,进军楚国。吴军打着援救蔡国的旗号,秘密绕过大别山脉,从楚国守备薄弱的东北部突袭入楚。
楚军主将囊瓦不得不放弃对蔡对围攻,调转二十兵力回防本土。
吴军与蔡国军队会师,与唐国三军沿淮水向西挺进。进入淮汭后,孙武突然改变策略,舍舟上岸,由向西改为向南。伍子胥不解其意,问孙武:“吴军最大的优势是水战,为什么现在要改从陆路进军呢?”孙武说:“兵贵神速,应走敌人料想不到的路,以打他个措手不及。逆水行舟速度迟缓,等楚军趁机加强防备,就很难破敌了。”
在孙武的指挥下,以三千五百精锐士卒为前锋,迅速穿过三道险隘,只用了几天时间,就挺进到汉水东岸。
吴军的突然出现,令楚昭王慌了手脚。急忙派令尹囊瓦、左司马沈尹戌、大夫史皇等,倾全国兵力,赶至汉水西岸,与吴军对峙。
左司马沈尹戍说:“楚军兵力分散,易被吴军各个击破,我建议,应该针对吴军孤军深入且地形生疏的弱点,发挥楚军人海战术,由令尹大人率主力正面设防,而我率奇兵北上,迂回到吴军的侧背,摧毁战船,断其归路,而后前后夹击,一举歼灭。”
囊瓦起初是同意沈尹戍的建议。可是当沈尹戍北上之后,楚将武城黑和史皇却对囊瓦说:“沈尹戍这么做是想抢功劳,不如令尹大人以主力抢先发动进攻,这样击败吴军的功劳就都是您的了。”囊瓦觉得有道理,就违背和沈尹戌的约定,不等他到达指定地点,就擅自渡河,率九万主力进攻吴军。
孙武见楚军来势汹汹,避其锋芒,主动后撤。
囊瓦一位吴军害怕了,便下令追击。
楚军一追,吴军就撤退;楚军再追,吴军再撤。如此再三,楚军已经从豫章(湖北安陆)追到了柏举(麻城)。
囊瓦就算是榆木脑袋,也感觉有些不大对劲。
吴军的撤退是有预谋的,一比三的兵力,在平原交战,肯定是吴军吃亏,而柏举这个地方是个峡谷,地形复杂,人多的一方反而不容易发挥优势。
并且,他也明显感觉到,吴军军纪比原来森严很多,内心产生一股恐慌。楚军连续追击,士兵们都疲惫不堪,在小别(山名,今湖北省境内[4])至大别(山名,今湖北省境内)间,他们遇到了埋伏在此以逸待劳的吴军,一连打了三次,都败下阵来,气的囊瓦想弃军而逃。
史皇说:“平日里对你不满的人很多,现在你临阵逃跑,就是死罪,只有拼死一战才可以摆脱恶名。”囊瓦没办法,只能硬着头皮,在柏举重新列阵,准备再战。
公元前年冬十一月庚午日,吴军停止后退,在柏举与楚军对峙。
吴军先锋是阖闾的亲弟弟夫概,他对吴王阖闾说:“囊瓦这人不仁不义,楚军没有人愿意为他卖命。我愿意率先锋五千,突然袭击,等楚军溃逃时,主力再上,必获全胜。”
吴王阖闾不同意他冒险。但是夫概主意已定,对部将说:“事有可为,就应该见机行事,我现在就要发动进攻,一举攻入郢都”。于是他果然发动突袭,楚军还在排兵布阵,猝不及防,顿时陷入溃乱。
阖闾见夫概得手,立刻命三万精锐主力倾巢出动,将楚军土崩瓦解。史皇为掩护囊瓦驾车与吴军血战,杀敌两百后寡不敌众,死在车上。
囊瓦逃到了郑国,隐名埋姓躲了起来。
剩余楚军向西溃逃,到了柏举西南的清发水(今湖北省安陆市境内涢水),被阖闾对主力追上,楚军急于求生,争相渡河,吴军趁半渡之时发动进攻,一举俘获了一半。
渡河的楚军犹如惊弓之鸟,一路逃到了雍澨(今湖北京山县境),正埋锅造饭,吴军又追上来了,楚军锅都不要了,仓皇逃走。吴军也不客气,吃了楚军做好的饭,吃饱了继续追击。
先头包抄侧背的楚左司马沈尹戍得知囊瓦失败,急忙赶来救援,夫概在沈尹戍的凌厉反击下,吃了败仗,所幸孙武带着主力迅速包围了沈尹戍。沈尹戍突围不成,见大势已去,叫部下割下首级,以报楚王。
楚军已经没有了主帅,像一群无头苍蝇沿途溃散。《史记》所载:“五战,楚五败。”己卯日,吴军已经兵临城下!
从庚午日开战到己卯日破城,只用了10天时间。以3万对抗20万的闪电站,使孙武这个年轻人一举成名天下。后人赞曰:有提十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,谁?曰桓公也;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,谁?曰吴起也;有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,谁?曰(孙)武子也!
楚昭王得知前线兵败,不顾大臣子期、子西反对,带亲信逃走了。这一消息使得楚军军心涣散,第二天吴军就攻破郢都。
吴国人在郢都烧杀淫掠,据《吴越春秋》上记载:“(伍子胥)即令阖闾妻昭王夫人。”连楚昭王的妻子都被吴王阖闾霸占了。
瓦囊的家被攻占,人们震惊他竟然收受了这么多的贿赂,无数金银财宝被洗劫一空。夫概和子山(阖闾的儿子)这对叔侄俩甚至差点为了瓦囊家的小妾打了起来。
其余楚国贵族的府邸也差不多无一幸免。
战争使人丧失了基本的人性,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吴国将领们,此刻都变成禽兽,《吴越春秋》所述:“伍胥、孙武、伯噽……以辱楚之君臣也”,个个有份,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了。
伍子胥跟伯嚭提着剑在街上游荡。伯嚭找到了仇人囊瓦的家,把他家所有的男丁统统杀死。
伍子胥初尝了复仇的快感,但他仍未感到满足。杀掉他父亲和哥哥的是费无极和楚平王,费无极已经把自己作死了,而且被灭了门,楚平王也死了十年了。他想找楚平王的儿子楚昭王报仇,不知道这家伙躲到哪去了,又派人四处搜索,楚平王的坟墓在哪里,也毫无踪影。气得他捶胸顿足:“老天啊,你难道不让我报仇吗?”
忽然有一个老者向他走来,作揖行礼,说:“将军是在寻平王的墓吗?”
伍子胥说:“平王抛弃了他的太子,霸占了他的儿媳,任用奸妄小人,杀害忠臣良将,灭了我的宗族,他活着的时候,我未能报仇,他死了,我也要把他拖出来戮尸,才对得起我冤死的父兄!”
老头说:“平王多疑而狡诈,他知道恨他的人很多,担心死后有人挖他的坟,所以他为他的墓葬选了一个异常隐蔽的地方,——就埋在大湖的底下,谁人想得到?将军只要把湖水放了,即可得见也。”
于是,伍子胥站在高台上指挥,先叫人潜水到湖底摸寻,果摸到一个石椁,再叫军士们挑来沙土,堆积在墓旁,壅住流水,然后,凿开石椁,里面果然有一口木棺!
伍子胥大喜,命人敲开棺椁,里面仅有几件楚平王的衣服,王冠,和几百斤铁而已。伍子胥看了,大失所望。
老头说:“这是疑棺,真棺就在下面。”又继续挖,出现一层石板,抽去石板,果然还有棺材一口,开棺一看,里面躺着的,正是楚平王!
伍子胥一见到楚平王,勃然大怒,怨气冲天,手持九节铜鞭,将楚平王鞭之三百,打的肉烂骨折,左脚踏在平王的肚子上,右手去挖平王的眼珠,嘴里数列着平王生前的罪过:“你活着的时候,分不清忠奸,白长了两个眼睛,你听信小人谗言,杀害了我的父兄,岂不冤哉!”最后,把楚平王的尸体打的稀乱,把衣衾棺木也都毁了,全部扔弃在了原野之上。(这里后来就叫做“鞭尸滩”。)伍子胥仰天长啸:“父亲,兄长,我给你们报了仇!”为了酬谢那个老头,伍子胥送了他一些金帛:“老先生,您怎么知道楚平王埋在这里?”老头说:“我就是修这个墓的石工,当年楚平王命令我们五十个石工修造这座疑冢,又怕我们泄漏机密,就在完工之日把工匠们全部杀了灭口,只有老汉我一人逃脱。今日特来为将军指引,也是为那五十个冤魂解恨。”以上故事情节,出自《东周列国志》。列国志也非完全虚构杜撰,而是根据历史资料演绎而来的,只不过正史上的记录要简略一些。在《史记》中,司马迁写伍子胥盗墓的经过,仅仅只有十九个字:“既不得,乃掘楚平王墓,出其尸,鞭之三百,然后已。”《吴越春秋》要具体些:“吴王入郢,止留。伍胥以不得昭王,乃掘平王之墓,出其尸,鞭之三百。左足践腹,右手抉其目,诮之曰:‘谁使汝用谗谀之口,杀我父兄,岂不冤哉’!”
伍子胥的行为,显然是公报私仇,从孝道上言情有可原,从义理上论,他作为一个楚国人,率领吴国人攻破楚国,做出种种残忍之事,难道不是“楚奸”吗?又怎么能简单的把他看作是一个“忠臣良将”呢?
报应终究是会来的,之时那一刻的伍子胥,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。
伍子胥与申包胥:因为我要报仇,大家都不跟我玩儿了
当年伍子胥逃亡时,好友申包胥没有举报,放了他一马,并说:“我教你报仇,这是不忠;教你不报仇,又陷你不孝。你以后若是危害楚国,我作臣子的也不会坐视不理。你能灭楚,我必能存楚。”
而今,申包胥躲在大山之中,叫人带信来说:“你这样报仇,也太过份了吧!怎么说他曾是你的君主,你原是他的臣子,如今你却掘墓鞭尸,侮(戮)辱一个死者,这难道不是丧天害理到极点了吗!”伍子胥曰:“为我谢申包胥曰,吾日莫途远,吾故倒行而逆施之。”(出自《史记·伍子胥列传》。)谢谢你申包胥,我的路很远,但天已经黑了,曾经的理想,再不可能实现,叫我怎么办?那就破罐破摔胡作非为一次吧!
申包胥了解伍子胥的脾气,谁也劝服不了。于是他孤身一人,踏上救亡楚国之路。
怎么救楚国呢?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西,去秦国借兵,秦国国君是楚昭王的亲舅舅,他不会坐视不管的。
申包胥的求救之路,和当年伍子胥的逃亡之路一样艰辛。《吴越春秋》说:“昼驰夜趋,足踵跖劈,裂裳裹膝。”不分白天黑夜地赶路,腿走肿了,脚趾裂了,膝盖血肉模糊,用衣服裹着,像乞丐一样。
到了秦国,申包胥冒充楚昭王的特使,紧急求见秦哀公,痛陈吴国人在楚国犯下的禽兽罪行,请求秦哀公发兵救楚。
秦哀公其实也不想蹚这混水,他说:“秦国离楚国这么遥远,如何救得了你们啊?”
申包胥又说:“吴国人贪得无厌,如果你们袖手旁观,下一个目标就是秦国了。您救楚国就是在就自己啊!”
秦哀公也知道申包胥是在吓唬自己,心想,楚国都被吴国抢光了,借兵给你对我们又没有好处,反而惹火上身。于是推脱说:“容我们商量商量。”
没想到申包胥耍起了无赖,大庭广众之下,抱着柱子大哭,一连哭了七天七夜都不肯走,眼看就要饿死在那里了。
秦哀公被他哭的头晕脑胀,心里又有些可怜,又有些感动,这是个忠臣呀,楚国有这么个人,也许是天不该绝啊。于是他说:“楚国人,你来,我给你念首诗。”
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。王于兴师,修我戈矛。与子同仇!岂曰无衣?与子同泽。王于兴师,修我矛戟。与子偕作!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。王于兴师,修我甲兵。与子偕行!
申包胥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,秦国遂集结大军,派出战车五百乘,前来搭救楚国。
《左传》记载:“秦哀公为之赋‘无衣’,(申包胥)九顿首而坐,秦师乃出。”
这一边,伍子胥和孙武在如何更好对占领楚国的问题上,产生了分歧。
伍子胥说,对待楚国用不着客气,拆毁宗庙,直接并入吴国版图得了。
孙武不同意,楚国这么大,吴国怎么消化得了呢?凡事都要有个名分,我们打着反对楚平王任用谗贪,杀害忠良,为废太子建讨公道的旗号而来,就应该把伍子胥救出来的那个小孩,太子剑的儿子胜,立为楚国新君,楚国人怜悯太子剑,就会拥护我们,新楚王感激我们,就会世代向吴国称臣纳贡,这跟占领楚国是一样的。
阖闾贪婪,他听了伍子胥的意见,宣布楚国灭亡。
第二年夏,秦哀公以公子蒲、公子虎二人为将,率领战车五百乘,前来救援楚国。一路上,楚国人早就恨透了吴军暴行,听说救兵来了,士气大振,同仇敌忾起来。
秦国人没跟吴国人交过手,于是命楚军为前阵,秦军在后,跟夫概的部队交战。
夫概还以为楚军是当年那个楚军,根本没放在眼里。但是一交手,他才惊恐地发现,楚国人就像不要命一样,拼命往前冲,追着吴国人打。秦国人在后面帮着放放冷箭。
夫概急忙后撤五十里,派人去向吴王阖闾告急。
秦楚联军趁胜追击,与躲在随国的楚昭王汇合。
话说楚昭王逃走之后,辗转了好几个地方,差点丢了性命,最后来到了随国。随国国军找人算过一卦,卦上说“西邻为虎,东邻为肉。”西邻是秦国,东邻是吴国,老虎要吃肉,难道这次秦军会打败吴国吗?
吴王阖闾接到报告,连忙调兵遣将,但是酒色过度的吴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锐气,四战三败。吴王阖闾不愿撤军,秦国人又只进不退,两军在楚国持久作战,打了三个月,到九月的时候,吴国突然后院起火啦!
《左传》上说:“九月,夫概王归,自立也。”
夫概看到吴王阖闾被战争拖住,突然偷偷潜回吴国,假称阖闾已死,自立为王,而且还勾结越国夹攻吴国,答应事成之后,割五城相谢越王。
吴王阖闾不得不退军,孙武与伍子胥继续留在楚国,自己带着伯噽,赶回吴国,他质问夫概:“你是我弟弟,为什么背叛我?”
夫概满不在乎地说:“我帮大哥打下了楚国,现在大哥有了新房子,老房子就留给我吧!”
阖闾怒,教伯嚭:“为我擒贼!”麾军直进,夫概寡不敌众,大败而走,边跑还边喊:“你当年弑杀王僚,难道就不是反叛?”
阖闾估计被气的七窍生烟了。伍子胥与孙武守郢都,申包胥派人求和。他说:“你的心愿已完成了,我的心愿也一定要实现!你退兵吧,免得为了公事伤了我们兄弟感情,你现在退,也不损你的威风。”
《吴越春秋》上记载伍子胥与孙武的对话:子胥等相谓曰:“彼楚虽败我余兵未有所损我者。”孙武曰:“吾以吴干戈西破楚,逐昭王而屠荆平王墓,割戮其尸,亦已足矣。”
子胥曰:“自霸王以来,未有人臣报仇如此者也。行,去矣!”
都是给自己找台阶下的。
三方坐下来协商,楚国割让东边的大片领土,名义上给楚平王嫡孙胜,实际上归吴国管辖。吴国退兵,走的时候将楚国府库中的金珠宝玉尽数运走,又将楚国的富户一万家强行迁居到吴国,以充实吴国的空虚之地。
吴王阖闾就此成为一代霸主,威震中原,不可一世。
虎丘剑池,这里埋葬着阖闾和他的秘密宝藏
吴王阖闾虽然称霸天下,但他的子嗣并不兴旺,太子名叫波秦,是他最宠爱的继承人。他为了这个太子娶齐景公的女儿少姜为继室,齐国虽然也曾经当过霸主,现在年纪大了,也害怕吴国的锐气,只好把小女儿嫁过去。没想到少姜很快就去世了,没多久,太子波也去世了。
没有继承人,吴王阖闾也很犯愁,他想在几个儿子里挑一个立为太子,但都不是很中意,一只犹豫不决,找伍子胥商量,伍子胥举荐夫差。吴王阖闾最初认为夫差天生愚钝,又缺仁爱,难当大业,最后被伍子胥“立嫡长、父死子代”的一翻言论说服,立夫差为太子。
关于夫差与阖闾的关系,历史上有过争议的。司马迁《史记》中“阖闾使立太子夫差谓曰尔而忘句践杀汝父乎对曰不敢三年乃报越”,有人认为,夫差应当是阖闾的儿子;东汉赵晔《吴越春秋》中所记载,夫差应该是太子波秦与嫡妻(应该已经过世)所生的儿子。又有专家根据《春秋释例》《史记索隠》得出结论:阖闾生了两个儿子,终累(波秦)和子山,终累(波秦)娶齐女生了夫差,而终累(波秦)与齐女俱早死,所以“父死子代”,夫差即位,夫差即为阖闾之孙,这与《吴越春秋》的记载相吻合。
于是太子定,当此之时,吴王阖闾用伍子胥、伯噽、孙武之谋,西破强楚,北威齐晋,南伐于越。他们这四个人,纵横天下,所向无敌。《吴越春秋》上还有最后一句话:“立夫差为太子,……斯止阖闾之霸时。”
也就是说,夫差是吴国霸业的终结者。
月盈则亏,盛极而衰,吴国的拐点就要出现了。这是吴王阖闾十一年的事。
只有孙武一个人保持清醒,也许他看到了吴国即将走向下坡路,想提前为自己寻找一个归宿,于是他辞了职,决意归隐。吴王阖闾舍不得他,叫伍子胥来劝,孙武私下里对伍子胥说:“你明白天道运行的规律吗?春天再美秋天终将到来,夏天过了就是寒冬。只知道成功不知道收手,是会有后患的。我不仅要保全自己,也想保全你,听我的话,也跟我一起走吧。”
伍子胥听了,心里觉得不痛快,也没把他的劝告当回事。
孙武知道说不通,只好独自旅行去了,走的时候带走了了很多金银珠宝,从此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孙武走后,吴王阖闾以伍子胥为相国,伯嚭为太宰,这二人终于走上吴国的权力巅峰。
公元年,吴王阖闾趁着隔壁邻居越国(嗯,杭州那时候应该属于越国的)办丧事,准备攻打越国。
新越王正是我们似乎很熟悉的勾践,此时他刚刚二十出头,刚即位一年。
伍子胥劝说道:“越国虽然曾经偷袭过我们,但现在越王新丧,这时候去攻打他们不吉利,也不合道义,不如再找其他时机。”
吴王阖闾老了,也膨胀了。勾践这样的毛头小子,他根本没放在眼里。对伍子胥的劝告,他也不以为然,留夫差与伍子胥守国,率伯嚭、王孙骆、专毅(专诸之子)等人,选三万精兵直奔吴国。
勾践到底是年轻气盛,丝毫不惧,以诸稽郢为大将,灵姑浮为先锋,畴无余、胥犴为左右翼,他亲自上阵督师,前来迎战吴王阖闾。
两军交战于槜李,今浙江嘉兴西这个地方。
吴国摆开阵型,等待时机。
越王勾践站在高处,只见吴军军容齐整,再看看自己的军队,衣服装备也很一般,心中暗想:“敌强我弱,应该先下手为强。”
于是吹了个口哨。
越国人当时还比较野蛮,没学会击鼓鸣金这么先进的作战方式。畴无余、胥犴听到号令,各带着五百人,手持长枪戈戟,朝吴军杀去。
吴军阵容丝毫不乱,弓箭手把阵型守得铁通一般,越军冲锋三次,都没有攻入。
勾践见双方悬殊太大,一时无奈,只得休战。此刻诸稽郢密奏曰:“罪人可使也!”
第二天大早,两军再次对垒。
吴国军队还是和昨天一样,摆好阵型,等越国人来进攻。
结果对方只来了一百个人,每个人都半裸着上身,手里拿着剑,架在脖子上,昂首阔步朝吴军阵营走去。
吴军感觉莫名其妙,议论纷纷:“这是什么打法?”
只见一百个越国人走到阵前,大喊一声:“吾主越王不自量力,得罪了上国,我等愿求一死,为我王赎罪,恳求上国赦免了我王之罪吧!”
说完,把剑往脖子上一抹,全部自杀了!
吴军大吃一惊,都有点发懵。
紧接着,又来了一百个人,排成一排,喊着同样的口号,眨眼间又全部抹脖子死了。
吴兵不忍心看了,有人禀报吴王阖闾说:“大王,赦免了他们吧!”吴王阖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,正在犹豫,第三排越国人又来了,“为我王赎罪,我等愿求一死!”又都大叫着挥剑自杀了!尸体一排排的倒下,不一会工夫就死了三百个人了。吴军交头接耳,阵型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松动。
就在此时,畴无余、胥犴二将突然杀出,率领精兵冲入吴阵。吴军光顾着看自杀表演,没反应过来,一时阵型大乱。
勾践趁机率主力大军发起冲锋,两军杀成一团。诸稽郢与王孙骆相持,斗的不可开交。灵姑浮手持一把长戈,奋力向前,左冲右突,勇闯在最前边,寻人厮杀,混乱之中,正好就遇上了吴王阖闾。
长戈就像一把杆子超长的镰刀,一下子就往阖闾身上招呼过去,阖闾赶紧躲避,没被勾住身体,却被勾走了一只鞋子。
吴王阖闾连忙下令退兵。吴军只好后退七里,安顿休整。
《左传》上记载:“灵姑浮以戈击阖闾,阖闾伤将指,取其一屦。”将指,意思是大脚趾头。吴王阖闾被灵姑浮勾走的何止鞋子,还有一只大脚趾头,简直气的要疯。打了多少年胜仗,没吃过这样的奇耻大辱,心灵的创伤远远超过肉体的痛楚,回到吴国后不久就去世了。临死之前把夫差叫到身边,告诉他:“你一定要替我报仇!”
夫差即位后,把吴王阖闾连同他生前最爱的盔甲宝剑金玉珠宝一起,葬在了一座山上,三日后,有人看见那座山上有一只白虎盘踞其上,随即消失不见,这座山从此叫做虎丘山。夫差的墓因为宝贝太多,被盗过好几次,连秦始皇、孙权都来此偷过宝剑,这是后话。
阖闾之死对夫差的刺激是很大的。《列国志》所记,夫差当了吴国之主,安排一个人站在宫门口,每当他经过的时候,就大喝一声:“尔忘越王杀尔之祖乎(你忘了越王杀父/祖之仇了吗)?”夫差回答说:“不敢忘!”
两年后,吴王夫差守孝已满,乃告于太庙,兴兵三万,以伍子胥为正,以伯嚭为副,从太湖伐越。
勾践与手下两位大夫,文种、范蠡商议对策。文种是楚国人,范蠡祖上是定居楚国的晋国人,都是为了逃避战乱来到了越国。
范蠡认为,此时吴国复仇有备而来,不可正面冲突,只宜坚守不出。
文种说,应该先客客气气谢罪求和,等他们退兵后再想办法。
勾践年轻气盛,很不服气,不听两人的劝说,坚持要主动出击。于是召壮丁三万,悄悄越过国界,埋伏在夫椒一代,准备突袭。
吴军前锋中了越军的埋伏,被杀死一百多人。勾践大喜,率军挺进,正好遇上夫差的主力,两军在水面上布阵,决一高下。
此时北风大起,水面波涛翻涌。夫差站在船头亲自擂鼓助阵,伍子胥、伯嚭各乘余皇大舰,顺风而下,船上装有十二石(大概合六十多斤的拉力)的大弩,吴军是万箭齐发,箭借风势,锐不可当。越军顶风作战,难以抵挡,连船都被射翻了,灵姑浮、胥犴两位大将被当场射死,越军大败。
勾践没命地跑,一直跑到固城躲了起来,吴军紧追不舍,包围固城,喊话让勾践投降。
勾践留范蠡一人守固城,率残军偷偷潜伏到会稽山上去了。清点了一下残部,只剩下五千人。此时此刻,他后悔当年没有听范蠡、文种的劝告,导致越军大部都被吴国歼灭。
另一边,吴军仍然以为勾践躲在固城,加紧了攻城节奏。
眼看固城快守不住了,范蠡一日三次向勾践告急,但是勾践也没有别的办法,难道眼睁睁看着越亡国吗?
大夫文种出主意说:“事已至此,只能跟他们停战求和了。”
越王勾践长叹一声说:“连求和的本钱都没有了,吴王夫差怎么会放过我呢?”
文种说:“主公别着急,吴国的太宰伯嚭这人,贪财好色,忌功嫉能,与伍子胥虽然同朝为官,但志趣并不相合,吴王夫差敬畏伍子胥,而亲昵于伯嚭,咱们不如私下拜见伯嚭,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于是,勾践寻到八名美女,再加白璧二十双,黄金千镒,让文种深夜求见伯嚭。
文种见到伯嚭,下跪磕头,献上礼物,低声下气请求原谅。伯嚭起初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,文种说:“假如越军与吴国鱼死网破,或者投靠楚国、齐国,吴国也得不到什么好处;假如吴国最终胜利了,大部分战利品都归夫差,您和将士们只能分到百分之一二。如果我们主公能够侥幸活命的话,不仅是这八名美女,今后还有更多漂亮的女人献给您……”
伯嚭有些心动,仍然不动声色地说:“文大夫,伍子胥比我说话更有分量,您为什么不去找他呢?”
文种说:“我是为大人着想呀!我知道大人绝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,伍子胥一心想要灭越,假如他成功了,又是一件大功,假如您力主求和,使越国归顺于吴,这对吴王来说其实是一样的,对您来说,不费一兵一卒得到越国的功劳,可都是您一个人的了!”
伯嚭走下台阶说:“你起来,坐着说。”
文种说:“先给大人道喜了,如果大人促成此事,我们每年向贵国进贡时,大的先送太宰府,小的送吴王宫,从此以后,越国名义上是吴王的臣属,其实就是您的附属之地了。”伯嚭把礼物照单全收,把文种当作上宾。次日一早,就带着文种来见吴王夫差。夫差勃然大怒:“寡人与越国不共戴天之仇,岂能讲和!”伯嚭说:“大王不记得孙武曾经说过吗?‘兵者凶器也,可暂用而不可久也,圣人不得已而用之’,越国虽然得罪了我们吴国,但是他现在已经认错服输了,愿意成为吴国的臣子,诚心归顺大王您啊!”
夫差:“……”伯嚭又说:“越国虽然可任我们摆布,但是狗急跳墙,如果勾践焚宗庙,杀妻子,沉金玉,与我们亡命死战,难道我们就没有损伤?就算把勾践杀了,假如越人不服,再立一位越王,难道你把他们统统都杀光不成?”
夫差:“……”伯嚭继续说:“孙武当年还说过,‘攻城其下,攻心为上’,所以,一昧的杀人,并不能解决问题。我们可以接受越国投降,叫他承认以前的过错后,再赦免他的罪行,就可以为我们显名;不轻易灭人之国,以圣人之心存留他们的宗祀,就说明我们有义;饶勾践一命,让他继续统治越国,减少我们的征伐费用,这就是有利;越国的金珠宝器全部运回吴宫,让他们每年春秋两季各进贡一次,这就是厚实。有名、有义、有利、有实,这才是雄才大略的霸王之道啊!大王,您说是这样好呢?还是把他们都杀光了,变成一块废墟好呢?”夫差终于开了口:“文种在哪里?”
在外面等候的文种,马上跪在地上,用膝盖爬进来,十分卑逊拜见吴王。夫差问:“寡人若叫勾践亲自到吴国来认罪,他肯不肯来?”文种趴在地上磕头说:“既然已经做了您的臣子,死生都在您的手上,勾践他敢不来服事于大王您的左右吗?”
夫差终于答应了:“好吧,你回去,叫他过来。”
眼看一切谈妥,皆大欢喜,这时伍子胥突然从门外闯进来,大喝一声道:“且慢!”
吴王夫差本已经答应了文种的求和,没想到伍子胥强烈反对,连声大叫道:“不可!不可!”
文种顿时面如土色。
夫差问道:“如何不可?”
伍子胥说:“千万不可许和!咱们吴国与越国靠的太近,势不两立,若现在吴不灭越,将来越必灭吴!”
夫差的野心很大,他觉得越国已是手下败将,想把精力放在中原,他要做真正的天下霸主。
伍子胥当然知道夫差的心思,他说:“大王,如果您想攻打遥远的秦国、晋国,就算您打赢了,但他们的土地不适合我们居住,车马也不适合我们乘坐。越国就不一样了,我们可以住他们的地,可以乘他们的船,我这都是为国家着想啊。”
夫差一时语塞,看着伯嚭。
伯嚭说:“相国说得有道理,也不是绝对的,同一块地盘上两个相似的国家并存,自古就有的,比如秦国和晋国,齐国和鲁国,这四个国家为什么没有合并成一个国家呢?因为挨得近就要灭了人家,没有道理呀!”
伍子胥被说得一愣。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,大喊说:“先王的大仇,不报了吗!不灭越国,你们对得起先王吗!当初大家都一起发过誓,现在反悔了,是想连累我伍某不忠不义吗!”
把死掉的阖闾搬出来,夫差无奈了,又看着伯嚭。
伯嚭不慌不忙地说:“相国您跟楚国的仇更大了,您怎么没有灭了楚国报仇呢?您不是最后还是跟他们和谈了呢?您不能为了自己忠厚的名声,就让我们的大王变成刻薄之人,忠臣可不是您这样当的啊!”
伯嚭
伍子胥气的无话可说,夫差连忙开口道:“好啦二位,都是为了国家,不要伤了和气,相国先退下吧,等越国进贡那天,寡人也分你一份就好啦。”
伍子胥恨恨而去,叹道:“放了越国就是放虎归山,十年生养,十年练兵。不过二十年,吴国就完了!”
这是伍子胥和伯嚭第一次正面交锋。吴王夫差没有听取伍子胥的意见,与文种约定,五月中旬,让勾践夫妇亲自来吴国请罪进贡。又留一万兵交给伯嚭守在哪里,如果过了期限,勾践不来,就灭了越国。
文种回到会稽山,把条件说了。勾践听完就哭了起来,但也无可奈何。文种劝道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只要越国还在,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。勾践只得强打精神,把国中物资财宝搜刮到一起,又选了三百名美女,这些都是给吴国的贡品。勾践自己带着夫人,跟大夫文种,也跟着车去吴国做人质,这一去相当于为奴为婢了。
勾践说:“蠡啊,寡人走了,你要为我守护好这个国家啊。”
只听大夫范蠡说:“且慢!文大夫请留下。”
文种一愣:“为何?”
范蠡说:“还是我陪大王去吧。处理国家内务,安抚百姓,我不如文种。在国外与敌国交涉谈判,临机应变,文种不如我。”
勾践说:“那好吧。”于是命令文种在国内搞好经济建设,修耕备战,命诸位大臣齐心协力,保住江山社稷,他与范蠡去吴国做人质去了。
祭祀了宗庙,范蠡驾了船来接,大臣们在江边长跪不起,痛哭流涕,越王勾践登船而去,始终不肯回头看他们一眼。
到了吴国,先见伯嚭,以金帛美女献之,再三感谢伯嚭的庇护之德。伯嚭引着勾践来见吴王,先献上宝物美女,勾践自己赤裸着上身,跪伏在阶下,以非常谦卑的姿态向吴王称臣。
伍子胥站在旁边,大声警告说:“勾践为人阴险,一旦放虎归山,大王再想逮住他就难了!”
夫差说:“寡人听说诛杀投降的人很不吉利,老天爷也不喜欢这样。”伍子胥见说不动吴王,拂袖而去。伯嚭暗喜,请吴王早日放了勾践,吴王也没有听他的建议。
吴王问勾践:“你们越国人多次偷袭我们,造成损失,怎么赔偿?”
勾践说:“臣愿每年春秋纳贡,成为吴国的附属国,永不反叛。”吴王又问:“都因为你们,耽误了我进军中原的大计,误工费怎么算啊?”
勾践说:“勾践请为臣,妻为妾,我把老婆都带来了,还带来很多美女,您看……”夫差一看,哎呀,好丑,不要。其他的美女都收了。
最后,夫差又问:“我们先王是被你们害死的,你赔的起吗?”
勾践一看,这赔不起,那只能把贱命给您了,请饶了我吧,一面磕头不止。
夫差说,死罪可免,活罪难饶,这样吧,你就给我做奴仆,我按照薪水跟你结,什么时候结清了什么时候回去。
《吴越春秋》上记载:“越王服犊鼻,着樵头,夫人衣无缘之裳,施左关之襦。”
意思是说,勾践没有衣服穿,只围着一条遮羞布,头发用草绳扎一下,勾践夫人穿没有花边的裙子,上衣穿一条像围裙一样的短衣。
勾践割草,养马,洗车。夫人清粪,扫地,洒水。
每当吴王驾车出游,勾践就跪在地上当垫脚石,等吴王上车了,再跑到前面牵马,旁边还有好多看热闹的吴国人,指指点点说:“快来看啊,这是越王!”勾践只能装作没听见,低着头走路。
勾践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卖身打工的国君。如此一来,伍子胥也没有话说了。
勾践夫妇住在吴王阖闾坟墓旁边一座石头房子里。大夫范蠡寸步不离,照顾着他们,几个月下来,三人早已饿的形容枯槁,面目全非。有一天,夫差召见勾践。勾践跪伏于前,范蠡立于身后。
夫差说:“寡人听说,好女人不嫁破败之家,好男人不做亡国之官。如今勾践已经亡了国了,寡人可以赦免你的罪,你如果归顺吴国,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如何?”
勾践趴在地上痛哭,他心里最害怕的是范蠡跳槽,离他而去。
只见范蠡鞠了一躬,说:“臣听说亡国之臣不敢过问政治,败军之将不敢夸口自己勇敢。臣是不忠不信之人,大王不诛杀臣,已经了了心愿,不敢奢望富贵。“夫差说:“既然你不想改变,那你回屋呆着去吧。”三人默默回到简陋的石屋,不知道明天会怎样。
范蠡每日向苍天祈求一个机会,终于,这个机会来了。
却说吴王夫差生了一场病,卧床不起,这一病就是三个月。连勾践都听说了,就来问范蠡吉凶如何。
范蠡占卜之后,沉吟良久。
勾践问:“他会死吗?”
范蠡摇头说:“他不会死。”
勾践很失望。范蠡说:“到了己巳日,吴王的病情就该减轻了,之后再三天,到壬申日,就必然会全愈。”
“这样的日子,何时是个头啊!”
“大王别担忧,我有一计……”
“快说快说!”
范蠡说,“既然吴王的病快要好了,那么,大王您不如前去请求问安,见到吴王后,你就恳请吴王,尝一尝他的粪便。”
“什么?”勾践大吃一惊,“你居然叫我去吃他的大便?”
“对!”范蠡继续说道,“这是获取吴王信任的最佳时机,稍纵即逝,不可马虎,你一边尝着他的粪便,一边观察粪便的颜色,然后再跪拜在地上,高声称贺,告诉他己巳日病情好转,再三日即可痊愈。到了那一天,他的病好了,他必然感激于你,赦免也就有望了啊!”
勾践眼前一亮,又低头垂泪说:“我也曾是一国之君,现在竟然要去尝别人的大便……”
范蠡说:“当年商纣囚禁周文王,杀了他儿子伯邑考,让他吃儿子的肉,文王边吃还边说好吃。欲成大事,不拘细节,如今吴王已有了妇人之仁,本欲赦免,忽又生变,不如此,又如何换取他的怜悯之心?”
于是,勾践来到太宰府,求见伯嚭,说明来意。伯嚭领着勾践见了吴王,专拣好听的话说,大王病了,东海役臣勾践寝食难安,特来探望大王。
勾践跪在夫差的床前,深情地挤出了几滴眼泪。
夫差有气无力地说:“勾践,难得你也来见寡人?”
勾践赶紧磕着头说:“囚臣听说大王龙体欠安,如摧肝肺,忧心如焚……”
夫差看了,倒有点感动起来,正要说话,突然转头对内侍说:“快,拿桶来,要大便。”
两个内侍急忙抬了桶来,扶着夫差下床,就在床边解了大便,然后又扶到床上去了。
“唉,”夫差叹了口气,“也不知道这是啥怪病,就是治不好。”
内侍正要将便桶抬出去,勾践急忙说道:“且慢!臣在东海曾学过医术,让我看看粪便,我能看出大王的病。”
内侍有点吃惊,不敢善做主张,看着夫差。
“噢?”夫差也很奇怪,“你能看?好,你看看。”
便桶里一股恶臭扑鼻而来。勾践仔细看了看,凑近鼻子嗅了嗅,真臭,还带着一股酸味。好在勾践常年在马厩工作,所以还能忍受。
勾践皱了皱眉头,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,然后又将手伸到便桶里,抓出一坨大便来。
内侍们捏着鼻子惊讶地看着,夫差也撑起半边身子好奇地看着。
勾践跪在地上,凑着鼻子,把那坨大便闻了闻,然后,然后他就伸出舌头舔着大便尝了尝。
勾践竟然尝了夫差的大便!所有人都掩着鼻子目瞪口呆!
勾践点了点头,就把大便又放回了便桶之中,煞有介事地说道:“恭喜大王,贺喜大王,大王的病已经好转了,要不了十天,病情必然减轻,再三天,必然痊愈。”
夫差瞠目结舌:“勾践,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
勾践说:“大王,粪者,谷味也,顺时气则生,逆时气则死。我尝了大王的粪便,味苦且酸,正应春夏发生之气,所以我知道,大王的病马上就要好了。”夫差大悦,说:“仁哉!勾践也!臣子侍奉君父,敢问天下,有谁能像勾践这样?”
当时,太宰伯嚭站在一旁,夫差就问道:“你能吗?”伯嚭连忙摇着脑袋说:“臣虽然甚爱大王,然而让我去吃屎,我真吃不下去。”夫差哈哈大笑:“不要说太宰,就是寡人的亲儿子,也不会尝我的粪啊!”当天,吴王夫差就命勾践等三人,搬出石室,住到和附近居民一样的好房子里去,改善了环境,养马洗车等工作还是一切照常。
勾践再拜谢恩而出。一回到马厩他就吐了,从此也就得了口臭。
又过了几天之后,吴王夫差的病,果然好了。
夫差龙颜大悦,大摆宴席,说要好好表彰勾践的忠心。
勾践依然还是穿着囚服前来赴宴。
夫差见了,命人安排勾践沐浴更衣,勾践再三辞谢,方才遵命,换了衣服,再拜而坐。
夫差说:“勾践!你是个仁德之人,不可久辱!寡人将赦免你的罪过,释放你回国。今日,专为越王设北面之坐,群臣以客礼事之。”
勾践推辞谦让再三,还是于客位上坐了,吴国的诸大夫们也皆分列坐于两旁。
只有伍子胥,看到吴王夫差已经忘了仇敌,心中愤愤,不肯与勾践坐在一屋,拂袖而去。
伯嚭连忙起身挽留,伍子胥头都不回。夫差面无表情。有点冷场。
伯嚭眼珠子一转,说:“大王以仁者之心,赦免仁者之过。臣听说‘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。’今日在坐之人,大家都是仁者,伍相国太刚直,可能是因为觉得这几个月没给大王出力,不好意思就坐,所以先走了。”
夫差大笑道:“太宰言之有理。”
酒过三巡,范蠡与越王站起来敬酒,为吴王祝寿,把夫差哄得很开心,夫差允诺:“三日之内,定当送你们回国。”
次日一早,伍子胥早早的就来见夫差。
夫差已经很不想看到他了。
伍子胥说:“大王,您可千万别把勾践放走了,这家伙没安好心!”
夫差懒懒地说:“为何?”
伍子胥说:“勾践这人,装出来的温良恭谦,内心却有虎狼之志,大王别光听伯嚭的阿谀奉承,放跑了勾践,将来要出大乱子的!”
吴王根本没有耐心听他说完,就说:“寡人一病三个月,都没见你来看我,你看看勾践,不光是送来美女珍宝,还亲自来当奴仆,可见他的忠心!他还亲口尝了我的粪便而毫无怨恨,这是他的仁!如果寡人因为相国你的私心,就把这种仁义之士杀掉,天下诸侯还会臣服于我吗?老天还会保佑寡人吗?”
伍子胥说:“大王!老虎蹲伏在地上,不是因为它矮小,是因为他在准备袭击!狐狸把身子缩成一团,不是因为它害怕,而是它发现了猎物!勾践尝了大王的大便,就是在吃大王的心啊!这种人必须除掉啊!”
夫差说:“杀一个已经臣服的诸侯,恶名传三代!齐桓公,晋文公,楚庄王,靠的是仁义,哪一个是靠杀人称霸天下?”伍子胥还想再说,夫差已经站起来走了。
到第三天,吴王夫差释放了越王勾践。吴国群臣都来了,只有伍子胥不来。
勾践跪在地上再三拜谢,流涕满面,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。(这人绝对是表演系出身)最后登船而去。
这一年,是公元前年,离勾践入吴又过了整整三年。
京剧梅派《西施》剧照
终于到最后一集了,硬是搞了10集连续剧出来,擦汗……慢友们还想听什么故事可以后台点名。
勾践回到了故乡,此时越国的国土早分崩离析,仅剩百里,“南至于句无(今浙江诸暨),北至于御儿(今嘉兴),东至于娜(今宁波),西至于姑蔑(今衢县),广运百里。”
勾践对范蠡说:“我要报仇!!”
范蠡说:“咱就剩这点家底了,还是先装孙子吧……”
“不行!我要报仇!快帮我想办法!”
范蠡想了想说:“大王若真有复仇之心,就照伍子胥说的办。”
勾践一脸迷惘:“伍子胥说什么啦?”“十年生养,十年练兵,不过二十年,就可以灭掉吴国。”“二十年?这么长啊!”“不长,二十年真的已经很短了。”“好吧,我都听你的,你说,我们现在该怎么做?”勾践急切地问道。
范蠡思索了片刻,回答说:“大王你看,吴国为什么可以攻灭楚国?因为他们是从有了阖闾大城之后开始兴旺起来的,为什么我们和吴国人打仗一败涂地?因为我们没有坚固的都城。”
阖闾大城在常州附近,说起来吴越争霸,说的就是江苏与浙江的事嘛。
“好,修建都城的事,就交给你啦!”
范蠡成了越国新都城的总设计师。他把都城从诸暨搬到了会稽。会稽山,山川险固,易守难攻,也曾是越王兵败之处,大禹曾在此治水,可以获得先灵庇佑。
会稽山
会稽城分两层,内城周长一千一百二十二步,一圆三方。外城故意不筑西北角,象征着臣服于吴国,并故意扬言说,这是为了畅通向吴国进贡的道路,也好让吴国的军队随时可以很方便的出入。
越王勾践没有豪华的宫殿,住的跟老百姓一样。每天“目卧则攻之以蓼,足寒则渍之以水”,让自己保持清醒。
他还在屋檐下悬挂一个动物苦胆。《史记》上说:“越王句践返国,乃苦身焦思,置胆于坐,坐卧即仰胆,饮食亦尝胆也。”
《吴越春秋》里还有这样一段话:“越王从尝粪恶之后,遂病口臭。范蠡乃令左右皆食岑草,以乱其气。”大概是被夫差感染了幽门螺旋杆菌,得了胃病,吃什么都没有味道,只有靠尝苦胆来开胃吧。
不管用什么方法,勾践变着法儿提醒自己,不要忘记在吴国的遭遇,要把这耻辱以牙还牙。
光有决心还是不够的,还需要正确的方法。勾践回国后下了一连串的政令,鼓励生育人口。
一,结婚男女双方年龄不能相差太大,女子17、男子20不结婚的,父母要治罪。
二,家里要生小孩的,政府免费派医生来接生。
三,生男孩奖两壶酒一条狗,生女孩奖两壶酒一头猪(这么看来还是女孩子值钱啊)。
四,生了三胞胎的,政府给请奶妈,胜双胞胎的,国家发口粮。
五,嫡长子不幸死了,全家免徭役三年,庶子死了免三个月,还得哭泣埋葬,就跟亲儿子一样。
六,孤儿、寡妇、病人、贫困着,政府统一出钱收养他们的孩子。
七,对有才华的人士,国家分房子,发衣服粮食,鼓励他们为国出力。
八,对来越国找工作的外国人,国王亲自在庙堂上接见。
九,勾践本人用船装着粮食和肉,四处巡视,遇到流浪的年轻人,就给吃给喝,只要登记下姓名就可以了。
勾践自己也过着朴素的生活,亲自下地耕种,夫人自己织布,食不加肉,衣不重采。一是给国人立个榜样;二是把省下来的钱,都贿赂吴王和伯嚭,用来麻痹他们,使他们继续放松警惕。吴王夫差被他们哄得很高兴,就把越国的土地还给他们,好让他们多纳贡。于是,越国的地盘又增加到了八百里。领地扩大之后,勾践给吴国进贡得更卖力了,先后向吴王夫差进贡了“葛布十万,甘蜜百坛,晋竹十艘,文笥七枚,狐皮五双。”以答谢吴王的封地之礼。
吴王夫差对勾践的信任,甚至超过了对伍子胥的信任。
伍子胥也知道这一点,称病不上朝了。
伍子胥不来,吴王眼不见心不烦,于是更加倚重伯嚭,每天听他溜须拍马,沉溺享乐,大兴土木。
文种听说后,就对越王勾践说:“臣听闻‘高飞之鸟,死于美食;深泉之鱼,死于芳饵。’如今大王志在报仇雪恨于吴国,必先投其所好,然后才可以待时复仇。”
勾践问:“怎样投其所好?”
文种说:“我有‘伐吴七术’,希望大王采用。”
“一曰捐货币,以悦其君臣;二曰贵籴粟槁,以虚其积聚;三曰遗美女,以惑其心志;四曰遗之巧工良材,使作宫室,以罄其财;五曰遗之谀臣,以乱其谋;六曰强其谏臣使自杀,以弱其辅;七曰积财练兵,以承其弊。”
意思是:送钱,送美人,送能工巧匠,让他们沉溺享受,然后高价买入他们的粮食,让他们物资空虚,挑拨君臣关系,除掉强势的大臣,收买阿谀奉承的奸臣,最后积蓄能量,训练军队,等待时机出兵复仇。
这跟今天腐败分子的堕落路线如出一辙。
勾践听了,曰:“善哉!今日先行何术?”
这个好这个好,我们今天干哪样?
文种说:“吴王正在扩建姑苏台,我们去找点好木料献给他。”
越王勾践就派了三千个木工,到山上去砍伐木料。找了很久很久,终于在一座山的背面很不起眼的地方,找到了天生神木一双,大二十围,长五十寻。勾践大喜,亲自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,把这一对巨型神木砍下来,雕刻出五彩龙蛇的图案,通过长江运到吴国,派文种献给吴王夫差曰:“东海贱臣勾践,偶得巨材,不敢自用,因献于大王,请笑纳。”
吴王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神木,非常高兴,大赞勾践忠心。
伍子胥说:“当年夏桀修建灵台,纣王修建鹿台,都耗尽了民脂民膏,最终导致了灭亡!勾践没安好心,他献此木材,这是在害你呀!请大王不要接受!”
夫差看到伍子胥就烦,怎么我每次一高兴你就出来泼我冷水呢?没有听他的。把这一双神木用作了姑苏台。这座宫苑用了三年的时间搜集木料,五年才建成,高三百丈,广八十四丈,登台遥望二百里。死了无数的劳工,百姓苦不堪言。
文种说:“有了姑苏台,我们就可以使美人计了。”
勾践又秘密派人到民间搜寻能歌善舞的绝色美女,找到了二十几名容貌、身材、才艺都很出众的少女。其中又有两人比其他人都要优秀,一个名叫西施,一个名叫郑旦。这两人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,但是长得非常美。
西施本名施夷光,老家在越国的诸暨苎萝村,这里的人多以施为姓,因为她住在西边的村子,所以绰号西施了。
浣沙女西施
《吴越春秋》:“越王……乃使相者国中得苎萝山鬻薪之女,曰西施、郑旦。饰以罗榖,教以容步,习于土城,临于都巷,三年学服而献于吴。”
这些女孩子被送到越国王宫,经过了三年的特殊训练,内容包括礼仪、歌舞、诗书、历史、时局,以及魅惑吴王夫差的技巧和计谋。可以说这是有史以来中国最早的职业女间谍。
学成之后,越王勾践就以进贡为名,派范蠡将西施和郑旦送到了吴王夫差的身边。吴王看见这两个姑娘长得这么好看,简直骨头都酥了。
伍子胥又说:“臣听说妹喜亡了夏朝,妲己亡了商朝,褒姒亡了周朝,红颜祸水啊!夫美女者,亡国之物,大王万万不可接受!”
夫差心里一万头泥马奔腾,更讨厌伍子胥了。
郑旦到吴国后不久,就病死了。吴王把全部的宠爱都给了西施,对朝政越发不上心。
但是勾践知道,越国离报仇雪恨,还差的很远。
此时,范蠡给勾践举荐了一个人,他的名字叫计然。
计然应该是个化名。这人不是越国人,他的祖先是晋文公后裔,为逃避战祸流落在外,到了他爷爷辈,在蔡国定居下来。他是老子的弟子,特长是计算,是春秋时有名的经济学家。
勾践见这个人相貌平平,木讷寡言,有些失望。他试探性地问到:“计然先生,我为了使越国强大,卧薪尝胆,亲自耕田,让夫人亲自织布,为什么还没有成效呢?请先生为我指点。”
计然说:“大王搞错了。您自己种地,不会比老百姓收的更多,夫人织布,也不比农妇织得更好。大王应当做大王的事情,了解规律,应时而动。”
勾践觉得很有道理,恭恭敬敬听他讲下去。
“首先,要增加粮食储备和财富。要要藏富于民,就要降低税赋,可是为什么大王免税之后,老百姓们仍不富有?因为免税是错误的。
“如果向百姓收取二十石以下的税,大家就不会努力种田了,因为不努力也够吃;向商人收取九十石以上的税,商人就不会经商了,因为无利可图。
“所以税赋不能太高,也不能太低,既要让农民们努力种田,又要让商人们有利可图,那么最后,农民的收入增加了,商人的利益增加了,国家的财富也就增加了。”
“要想增加财富,就要有目的的进行经营活动,认识市场的规律,有预见性的储备物资。干旱的时候囤积舟船,遇到洪涝则囤积车子,这是做生意的道理。天时变化有规律。种地也不是傻种,天道是循环的,天下六年一次大丰收,六年一次小丰收,十二年一次大饥荒,这些都是气候变化引起的。人只能顺天应时才能提前把握,如果处理不好,人民就会对你的统治没有信心,离你而去。如果预先防备,处理得当,就可以有效地化解危机,渡过难关……”
勾践又问:“如先生所言,我们越国究竟还要再发展多少年,才能赶得上吴国?”
计然摇摇头:“赶不上的。吴国是个强国,本身就比你强大,你在发展,人家也在发展呀,你进一小步,人家早进一大步,你跟在后面省吃俭用奋发图强的追,这样是永远也赶不上的。”勾践沮丧的低下了头,又问:“难道我的深仇大恨,就再没机会报了吗?”计然说:“大王也不要太灰心,机会也还是有的。兔子虽小,也有蹬鹰的时候,虎豹虽猛,也有挨饿的时候,天道十二年一个周期循环,目下吴国正是鸿运当头,只能顺着他才是最正确的,耐心等待着他的饥年出现,抓住这仅有的一次机会,就足以打败他了!如果错过了,那就再等下一个十二年,弱者战胜强者,都是这么干的,像你这样省吃俭用,卧薪尝胆,却不善于主动把握时机,就是艰苦奋斗一百年,也都是白费力,哪是人家的对手啊!”勾践豁然开朗,这才明白了他的方向与目标,又重新坚定了他复仇的决心。从这之后,勾践让计然抓经济,让文种管内政,让范蠡管军务,这三个人都成为了越王勾践身边最得力的辅佐着。
再说吴王自从得到了西施,连朝都不爱上了,伍子胥越是苦劝,夫差越是烦他,加上西施整天在耳边吹枕头风说伍子胥坏话,君臣之间早就充满了裂痕。
夜夜笙歌
吴王僚在位的时候,就已经制定好了吴国的国策,那就是“伐楚”和“灭越”。但是夫差是个好大喜功的人,尤其是听了子贡的劝说,脑子发热,就要攻打齐国,给吴国带来了很多后患。
子贡是孔子的学生,口才非常好。由于齐国要攻打鲁国,孔子是鲁国人,召集自己的学生商量救鲁国的对策,子贡跑到齐国,利用自己巧舌如簧,成功地忽悠起齐国与吴国之间的战争。
伍子胥劝说夫差不要攻打齐国:“勾践在越国蠢蠢欲动,这才是大王的心腹之患,大王不去把越国灭了,反而听信小人的谎话去攻打坚如磐石的齐国,将来一定要后悔莫及。”
夫差并没有采纳伍子胥的建议,反而让他出使齐国,下战书。
伍子胥的话不仅让夫差很不开心,也深深得罪了伯嚭,伯嚭因为收了越国的贿赂,拼命劝夫差伐齐,他就是那个“浮辞伪诈”的人啊。伯嚭怀恨在心,没事就给夫差打伍子胥的小报告。
有一天夫差做了个梦,梦见在章明宫里,看到两个煮汤的锅,下面没有火,俩条黑犬,一个朝南,一个朝北对天狂吠。两个大铁锹在挖我的宫墙,堂前有很大的水流过。后院子里有打造兵器的声音,前院梧桐杂乱的生长。
他连忙找伯嚭来解梦,伯嚭说:“恭喜大王,此梦祥瑞,煮汤的锅之所以没有炊烟,是大王圣德之气有余,完全不需要点火就能煮熟。两只犬对天狂叫则是四方诸侯过来朝拜威震四方。至于两只大铁锹,那是农民一片欣欣向荣的耕地。后院和前院的声音以及梧桐是鼓瑟之乐,是吴国繁荣昌盛的象征啊。”
伯嚭的话夫差也不是完全相信,他又找来了有名的占卜者公孙圣。公孙圣说:“章,就是章慌逃窜。明者,与冥冥谐音,不是人间。两只大锅没火,就是大王没有饭吃饿肚子。两只犬则是阴和匿的意思。至于铁锹、后院打造兵器的风箱声音和前院的梧桐则是越国趁乱攻进宫室。”公孙圣还说出了解梦的方法:“按兵不动不可发动战争,同时派遣太宰嚭和王孙骆披头散发向勾践谢罪。”夫差一怒之下,把公孙圣杀了。伯嚭说:“大王已经把这个祸害(公孙圣)干掉了,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发兵攻打齐国了。”
此时,伍子胥又一次苦劝吴王:“大王不能先打齐国,因为吴国与齐国之间隔着鲁国、楚国,打它没用,应该先做掉越国,然后再琢磨攻打齐国。”最后又跪在地上说:“臣已经老了,耳朵不灵,眼睛看不清,对吴国来说没有用了。我已经看了风水,前虽小胜,后必大败。天地行殃,祸不久矣!”
夫差哪里肯听伍子胥的话,执意要攻打齐国。
伍子胥说:“上天想要灭亡吴国的话,就让君主打胜仗吧;上天不想灭亡吴国的话,就让君主打败仗。”夫差不听。伍子胥提起衣服,大步从朝廷中走了出去,说:“唉!吴国的朝堂一定会成为废墟了!”说完拂袖而去。
伍子胥出使齐国之前,预感到吴国就要灭亡了,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齐国的鲍牧。
夫差兴兵伐齐,与齐军在艾陵交战,不知道走了什么运,竟把齐军打得大败,订立盟约后,夫差得意洋洋地班师回朝。回来就责备伍子胥:“我先王阖闾这么英明的君主,为了给你报仇,在西边与强大的楚国为敌,是我先王打败了楚国,使吴国树立了名望,不是你的力量,现在你这老糊涂还要出来惹事生非,扰乱军心,你说你对吴国还有什么用处?”
伍子胥气的卷起袖子,把宝剑往地上一丢,说:“先王看重谏诤大臣,从而不陷入大灾大难中。现在大王抛弃谏臣,绝不能成就霸业。上天所抛弃的人,碰到一点点小小的喜事,马上靠近严重的祸患,大王如果意识到这一点,吴国就能流芳百世,如果不觉悟,那么吴国寿命就很短暂了。我伍子胥不忍心借口有病而退居二线,竟然看到大王被活捉,如果我先死的话,就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挂在城墙上,看着吴国灭亡。”话说到这里就很严重了。根据吴越春秋的记载,吴王当时并没有杀伍子胥,而是又过了好几天,伍子胥仍然坚持苦劝,使矛盾不断激化,加之太宰伯懿将伍子胥把儿子托寄齐国一事告诉吴王,诬陷伍子胥私通齐国,说了很多挑拨离间的话,才使夫差抽出“屡镂剑”,命令伍子胥自刎。
伍子胥接受了宝剑,赤着脚走到院子中间,抬头看天喊冤说:“我一开始是先王的忠臣,为他称霸立下汗马功劳,现在你不但不停我的劝告,反而让我自杀。我死了,吴国的王宫将成为废墟,庭院里长满杂草,越国人掘掉你的神像,到时候你就想起我来了。从前我拼命的争取立你为太子,为此得罪了其他的公子们。我真是白干了。你把这些恩德全都忘了,反而要赐我一死,这不是很荒谬吗?”
夫差听到这些话,怒发冲冠:“你不老实,出使齐国的时候把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牧,有背叛的心思。”伍子胥仰天叹息道:“我死后人们一定会知道我的忠诚。”拿剑自刎了。吴王取来伍子胥的尸体,用皮口袋装了抛在钱塘江中,还割掉他的头,放在高楼上,说:“日月烤你的肉,旋风吹你的眼,火烧光你的骨,鱼鳖吃你的肉,我看你还能看见什么!”
伍子胥死后,冤魂不散,化作潮神,冲击着堤岸。他的尸体顺水漂流,就漂流到了胥山脚下。当地的百姓同情他,把他打捞上来安葬,还为他建了祠堂,就是伍公庙。
这一年庄稼连年歉收,民众都怨恨他,吴王又准备攻打齐国,在宋、鲁之间挖运河,想跟鲁、晋交战。越王勾践听说吴国要去攻打齐国,就派范蠡率军截断吴军退路,在姑熊夷打败吴国太子有,焚烧姑苏台,夺取了吴国战船。
公元年,越国攻打吴国,吴军大败,吴王夫差派人向越国求和,就像当年越国来求和那样。吴国使者求了七次,越王都没有同意。
伍子胥谏诤之死后九年,公元前年越王勾践终于灭掉吴国,杀死吴王夫差,此时的勾践更没忘了那位太宰伯懿,他令使臣前去羞辱一番他后将他杀死,然后像扔死狗一样放在路上曝晒,当时的百姓路过都朝死尸吐唾沫。而对伍子胥这位忠臣,越王勾践却对老百姓们自发的庙祭祀睁一眼闭一眼,还将西门改为胥门以此来纪念这大忠大义的吴国相国伍子胥。由于伍子胥尸沈于钱塘江之事比屈原投江为早,有些文献则认为,中国端午节的习俗与伍子胥有关,而非屈原,如划龙舟与食粽子。
也因为其忠心为国,却惨遭赐死且沉尸水底,后人将他尊为海神“水仙王”之一。王充《论衡》也说:“子胥恚恨,驱水为涛,以溺杀人。今时会稽、丹徒大江、钱塘浙江,皆立子胥之庙。盖欲慰其恨心,止其猛涛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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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文:梵七七
设计师、旅行摄影师、自媒体写作者,“慢旅”创始人。喜欢慢节奏旅行,深度体验当地生活。三年来行走东南亚、印度、斯里兰卡等地,追随玄奘足迹,寻找佛陀圣地,对焦生命意义。李从悠最好白癜风医院电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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